脫掉棉襖背心的瞬間,一陣冷風刮來,刺骨的涼意席卷上半身,她被凍得四肢發顫,感覺血液都凝固住了,她條件反射地瞬間套回棉襖,又嗖地蹿到石頭前,想重新披回鬥篷。
脫衣服時慢如蝸牛,套回來倒是麻溜得很。
塗山寒無情地攔在她身前,他露出一絲體貼的溫和微笑,在金瑤看來,這是大魔王在獵物落入陷阱後打算慢慢折磨的殘忍笑意,讓她渾身發麻:“大師姐,抓緊時間,你已經浪費一刻鐘了。”
“長老說過,要等你傷勢徹底恢複後,才能離開靈潭石窟,你是想提高效率,速戰速決盡快離開,還是想多待幾日,或者一直待在這裡?”
少年的長睫沾了點白霜,一張臉就那一點紅唇尚有顔色,如雪中紅梅般賞心悅目。
金瑤卻看得膽戰心驚,因為她看得懂他如看廢物般眼神中的警告與不耐。
……行、行吧。
金瑤深呼吸好幾口氣,終于視死如歸地,顫巍巍地脫掉了臃腫的外套棉襖,隻剩一件單衣,她試探着伸出一隻腳,在靈潭旁瑟瑟發抖,磨磨蹭蹭,突然後背襲來一陣狂風,撲通一聲,她兩腿一軟,整個人以一個非常不雅觀的姿勢,幹脆利落地紮進了刺骨的潭水中。
瞬間被凍得牙齒能自動唱RAP。
淦,竟然搞偷襲!你小子不講武德!
塗山寒拍了拍手,丢掉手中的疾風符,欣賞着潭水中金瑤生不如死的痛苦表情,心情萬分愉悅,開始在冰窟地面上打坐。
金瑤咬着牙給自己打氣,肌膚被靈潭包裹的瞬間,寒氣嗖的蔓延上來,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氣,不過片刻,感覺自己整個身體都麻了,血管和神經都被徹底凍住。
她狼狽不堪,上下牙齒有節奏地抖動,快要摩擦出火花。
而對面的少年一身藍衣,安靜地坐在雪地上,幾乎與冰面相融,他的皮膚白皙,紅唇烏發,坐在那裡,仿佛自帶一層光,仙姿佚貌。
“嗚嗚嗚嗚,小、師、師弟,我不行、真的不行啊!”
塗山寒被她哭哭啼啼的叫嚷吵得無法靜心打坐,他皺起眉頭,面無表情起身,居高臨下地看了一會兒,别過臉,對靈潭下的求助置若罔聞。
真的太冷了,寒冷包圍着她,金瑤覺得她大腦已經宕機,快被凍到當場去世,隻能拉下臉皮不停呼救。
看大魔王一點相助的意願都沒有,她問候了他祖宗十八輩,自暴自棄跳起來,想臨陣脫逃,然後……就被塗山寒簡單粗暴地下了個定身符。
對面的少年清高倨傲,仙氣飄飄,優雅地吹掉指尖符咒燃燒殆盡的最後一縷清煙,笑得人畜無害:“既然要追求效率,那就要貫徹到底喽。”
“你說對嗎,大師姐?”
金瑤一下子就炸了,不給幫忙就拉到,老娘鹹魚崛起自力更生給你看!
她知道原主身上的靈力也不差,問題是她不會用啊,穿書後她沒來得及學以緻用就慘遭毒打,現在重傷未愈,寒氣入腑,簡直比普通人還虛。
金瑤一邊哆嗦着,一邊背着颠三倒四的咒訣,想要運轉周邊靈力為自己所用。但是她背的太磕磕絆絆,每次靈力一有流動的苗頭,她冷得一激靈,就忘詞了,一忘詞,靈力周轉就中斷了。
她捂住胸口,緩緩地癱倒在地上,好像是被凝滞的靈力反噬,表情猙獰,看起來十分痛苦。
塗山寒見狀,臉色微微一變。
他和金瑤本就結怨,對她嚣張跋扈的為人行事不爽已久,這次借機設計整她一整,看她苦不堪言飽受冰窟摧殘是樂見其成,隻是,畢竟他是被宋清岚特地點名去照顧金瑤,萬一她傷勢加重或者靈力反噬,待養好傷後出了靈潭,被她反将一軍,他都脫不了幹系。
塗山寒無法,再不情願,也隻得脫下外衣,進入靈潭中,遊到金瑤面前,看着她面色蒼白,睫毛都挂滿了冰霜,他遲疑着,伸出手指探向她的手腕。
金瑤立刻死死握住對方的手,變成十指相扣,塗山寒低頭,正對上她一雙清亮的眸子。
“你是裝的?”
塗山寒冷笑一聲想甩手,甩了半天……竟然沒甩動。
金瑤露出一個三分可憐三分無辜四分祈求的表情,水汪汪地盯着他,語氣虛弱至極:“小師弟……我冷,抱……就抱一會兒……”
金瑤唇瓣發抖,四周過低的溫度讓她腦子也不甚清醒,鹹魚苟命的本能,讓她牢牢抱住身邊唯一熱度的來源,像一條八爪魚一樣,上下其手,整個人挂在他身上,摟的緊緊的,好暖和起來。
塗山寒的臉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他咬着牙一字字艱難蹦出。
“放、手!”
他眉頭緊蹙,毫無憐香惜玉之情,堪稱粗暴,大力扒拉下粘在身上的八爪魚觸手,剛成功拉下一條觸手,驚恐的八爪魚又迅速靈活地纏上另一隻觸手。
“嗚嗚嗚我不!”
生鮮速凍的酸爽,寒冷入侵骨髓的感覺,金瑤已經有深刻體會,如果不能抱着塗山寒這個人工暖寶寶,她一定會在冰窟裡被凍成一條拔涼拔涼的人幹!
塗山寒:……
他發現了一個規律,當這人覺得自己小命堪憂的時候,就會變得難纏,爆發自己體力的極限。
兩個人衣衫盡濕,緊緊貼在身上,金瑤摟得又緊,塗山寒能感覺到她胸前的柔軟起伏擦過自己的手臂,突然想起晨起時無意間瞥見的那抹雪白肌膚,他整個人如觸電般一推,又摸到少女纖細的腰肢,他手足無措,偏偏這人拉又拉不開,你越拉,她貼得更起勁。
少女的唇貼在他的耳畔,帶着求饒意味的嗓音低啞可憐,拂過他的耳朵、脖頸,連帶着半邊身體都莫名一陣陣的詭異酥麻。
因着過于招搖的容貌,這些年在外,他也遇到過不少桃花,有羞怯的凡間女子,也有熱情大膽的女妖,對于那些前赴後繼的軟玉溫香,他隻覺得厭惡,少年心如冰雪,投懷送抱的女兒家心思,在他心中不過是矯揉造作,醜态百出。
可眼前的少女與他肢體糾纏,隻是單純想與他貼近。她既無旖旎心思,那些親昵就忽然變得捉摸不定,就像是走在路上意料之外的天降飄雪,雪子冷不丁落到脖頸的皮膚上,清涼一顫,讓人心跳加速,回首時卻再難尋蹤迹,隻能忍不住回想那一秒的刺激。
金瑤突然發覺對方的身體緊繃,稍一離開,竟然見到他偏過頭去,面色紅一陣白一陣,他耳後泛起薄紅,不知是怒的還是惱的,靠近她耳邊威脅道:“别動!再敢亂動,我就不給你輸送靈力取暖了!”
金瑤聽懂了關鍵詞,掙紮幅度漸漸小下來,聽話地安靜下來。
塗山寒将她的手臂擡起,雙掌相貼。
金瑤看到對面的塗山寒嘴唇微微翕合,似乎在念什麼咒文,不過片刻,自己和塗山寒相貼的掌心處,湧進了一陣暖流,那暖流順着經脈遊走,讓凍僵的神經和血管漸漸蘇醒。
他虛虛抱着她,将周遭無形的靈力替她化為暖流,緩緩通過兩人握緊的手,彙入她的體内。
金瑤不用勞費心神,舒服地老實躺着,幾乎完全縮在了少年懷裡,吸收現成的二次加工後的取暖靈力。
不知過了多久,塗山寒緩緩舒出一口氣。
将冰窟裡沾染了寒氣的靈力化為暖流,再念動咒訣流入對方體内,梳理受損的脈絡,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少年的額頭沁出薄薄的汗水,臉上有疲憊之色。
好在他端詳懷中人,呼吸平穩,面色明顯紅潤不少,便放下心來。
下一秒,他的臉瞬間黑了。
她竟然是睡着了!
金瑤昨晚沒睡好,本來就有點犯困,加上塗山寒這個人工暖爐當的太盡職,抱起來溫度正好,配上他身上隐約的冷香,這個盹打的簡直不要太舒服。
睡得正香的某人發出小聲的呼噜,惬意地在他胸口蹭了蹭,蹭上一小片濕哒哒的口水印記。
塗山寒強忍住把她重新丢回靈潭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