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前,陰山。
蒼翠的山脈一望無際,随處可見的樹木蔓延着深淺不一的綠色,濃霧彌漫,空中回蕩着不知名鳥雀的古怪長鳴,溪流在石縫間潺潺流過。
突然響起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正把鼻尖湊在地上嗅的陰山赤兔嗖的豎起了耳朵。
是一對人類兄弟。
看樣貌都是十六七歲的少年,身着一樣的青衣服制,稍年長的哥哥身形纖瘦,臉色蒼白,時不時停下腳步咳嗽,年少點的弟弟背着弓箭,不同于哥哥臉上的溫和安靜,他一臉焦躁,不停扒拉地下的荒草。
靈珑認識這些人類的裝扮,他們是沈家的弟子,沈家是這陰山十裡内最大的降妖世家,沈氏一族經常來陰山腳下采摘靈藥。
靈珑有些警覺:這裡已經靠近陰山深處,這兩位沈家弟子明顯資曆尚淺,為何會來此?
陰山中不少妖物會捕獵落單的人類打牙祭,但她不感興趣,也不想與人類沾上關系,抖了抖尖耳朵,正想要跑路,攔在眼前的那叢雜草被少年撥拉開,四目相對。
少年驚奇:“哥,好肥的兔子!”
他從沒有見過陰山赤兔,乍看到一隻半人高的,長耳朵是滴血般绯紅色的碩大巨兔,尤其這兔子背後還用麻繩捆着一把斧頭,難免會震驚。
圓滾滾的,還挺可愛的。
少年忍不住噗嗤一聲。
靈珑搓了搓耳朵,眼中閃過一絲殺意。
在她的爪子探向背後斧頭的那瞬,那哥哥拉着弟弟撲通給她跪下了。
“我們兄弟兩人并無惡意,求兔妖大人大發慈悲,賜我們靈藥。”
原來,這兩兄弟是沈家的降妖師弟子,冒險來到陰山深處,是為了家中病重的妹妹。
父母早逝,兄妹三人相依為命,妹妹先天不足,從小體弱多病,前段時間更是病重不起,危在旦夕,沈家的族醫說得靠昂貴的補藥續命,可是他們都隻是沈家外門的普通弟子,哪裡能買得起藥方裡的血丹蓮、回春草、盤錦花這種千金難求的靈藥。
無奈之下,兄弟兩隻能把幼妹交給族人照顧,來這陰山深處碰碰運氣。
他們已經在這陰山深處如無頭蒼蠅一般轉了半天,還是沒有找到半株靈藥的影子。這裡遍地妖物,危機四伏,兩個年輕的降妖師弟子能堅持到現在不放棄,屬實不易。
哥哥沈慈知道陰山赤兔妖的傳聞,他們有着妖族最敏銳的嗅覺,可搜尋天材地寶,他資曆尚淺,沒有與赤兔妖抗衡的實力,但是為了妹妹,他還是想抱着僥幸的心理,試一試。
靈珑是陰山赤兔族群中的異類,她是族群中實力最強的兔妖,和那些生性膽小怯懦的族人不同,她膽大任性,曾偷偷跑去人類的城池遊玩,根本不怵降妖師。
眼前的兩兄弟表情真誠懇切,不似作僞,靈珑搓了搓耳朵,心中有了主意。
她可以幫他們找尋各種靈藥,但是要等價交換。
沈慈心中大喜,他見靈珑提出條件,便知道靈藥一事肯定有希望。
“請兔妖大人明言。”
“我要人類的點心,”靈珑就偷溜出去人間的城池玩過一次,那次回來後,她便對人類的美食念念不忘。在人類眼中價值千金的靈丹妙藥,對她眼中還不如一塊酥糖更有誘惑力。
“我可以給你們需要的靈藥,但你們得給我帶一年的點心。”聰明的兔妖清楚這些靈藥的價值,若是隻換一次豈不是虧大發,即便是交換一年的點心,也是這兩人賺翻了。
“每月中旬,送到陰山山腳靠西那顆大榕樹下。”
兄弟倆忙不疊應下。
靈珑搓了搓兔耳朵,把腰上綁着的斧頭往地上一插,伸出爪子叉着腰,氣勢很強:“等等,你們人類陰險狡猾,總是不講信用,還有一個條件,你們得留下一個人當人質。”
陰山危機四伏,等草藥一到手,這兩人類不願意再來,很有可能轉眼就跑了。
還有一個顧慮,那就是若是這兩降妖師給她下套,引來沈家族人來設下陷阱抓她,就更是貪小失大,招惹禍端。
她清楚對于降妖師來說,一隻陰山赤兔妖的天賦價值,可不是千金萬金能估算的。
弟弟連忙道:“哥,我留下來,你回去照顧小月。”
“我不要你。”靈珑撇了撇嘴,對方才被說“肥兔子”的嘲笑還在記仇,她指指旁邊那個眼神溫和,看着就順眼多的少年:“就你了。”
一年的人類點心,她要定了。
少年急了,跺腳:“不行!”
“哥哥,妖怪奸詐不可信,我們不要信她的,沒準都隻是騙人的,轉眼就把你吃了!而且你身體不好,也要常常喝藥……”
“阿星,你帶着靈藥先回去,救小月要緊,這陰山太過危險,留下你我不放心……你别緊張,我可以在這山中自保。”
少年最終妥協。
兄弟倆告别彼此,一個拿着靈珑找到的各種靈藥回了沈家,一個留在了靈珑身邊。
越靠近陰山深處,瘴氣越濃,濃霧彌漫,黑黢黢的森林裡不見光亮。
沈慈留在陰山,已經快一個月了。
這一個月,一人一妖一直在山腹部活動,越靠近陰山深處越危險,常有山魈,蠻牛,熊妖出沒,沈慈雖然是降妖師,但他能力有限,靈珑不敢讓他離開太遠。
一開始,靈珑隻是把他當做空氣,兩人互相不說話。
沈慈在靈珑陰山山腳下的兔子窩旁搭了個帳篷,以打獵和摘果子為生。
靈珑平時就在他旁邊活動,啃着草監視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