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煙上輩子對柳家還是有點了解的,人口衆多,家宅内鬥得你死我活,柳長歌母親原是續弦,如今也沒了,國公爺又向來不愛管事兒,這位從小到大靠着裝花花太歲活到這麼大,好不容易中了探花,剛準備一展宏圖,結果就碰到了她。尚公主是個好差事,可也難免落上口實。
沈寒煙理解柳長歌的心思,但她覺得這位實在是思慮過重。這人都快趕得上那花蝴蝶了,柳長歌這人為了讓自己嫌惡,也算下血本了。
她起身,“我知道柳世子如何想,既然你我均無意,也就不必在此處密談了,省得惹人非議。”
柳長歌微微眯眼,六公主年歲比他還要小上幾許,卻不想眼光如此毒辣,和傳聞裡仗着恩寵行事放肆的草包大不一樣。“先前還以為六公主不費一兵一卒便清繳了流民是誤傳,卻不想公主觀察細緻入微,心有容人之量。”
剛才還隻知道誇些虛無缥缈的外表,現在知道誇些實的了。沈寒煙倒也不甚在意,和人一道走了出去,沿路花繁枝茂,有飲酒作賦,有執筆描花的,好不熱鬧。沈寒煙心情好了些,開口道,“我知你不願尚了公主束手束腳,也知道你這一路走來心中總歸有前程抱負,直說又何妨,不過一句話的事。”
面不改色把自己婚事如此血淋淋得直白剖析出來,又一語直接道破了他的僞裝,六公主對婚事,遠沒有謠傳的那麼熱切,本人也遠沒有想象中的跋扈,原本以為會是個非常驕縱傲慢的丫頭,今日來看,反而是灑脫非常。
柳長歌微微一怔,“殿下看得好明白。”
連男子都以為婚姻是束縛,更遑論她了。沈寒煙擺擺手,“不過我也勸你,柳公子既不願束手束腳,那就趁早擺脫這花花太歲的名聲,省得他日成了你前路的絆腳石。”
柳長歌苦笑一下,面前的人真是把他看透得徹底,他剛要開口,就聽見一個格外嬌俏的聲音,一襲明黃襦裙進入眼簾,和殷紅的桃花相稱得宜,十分鮮豔。
“柳哥哥,那邊在做桃花百景圖呢,有一處大家怎麼都畫不出神韻來,費了好些生宣,都嚷着叫你去呢。”
說話的人是陳嫣,她幾步就走到柳長歌身邊,言語分外親昵,一邊扯着柳長歌的袖子,一邊略帶挑釁的模樣看着沈寒煙。
沈寒煙平心靜氣,陳嫣這點兒小把戲未免太小兒科了,上輩子她在前朝和裴斯年掐架的時候,陳嫣還不定在哪兒呢。
“六公主原來也在這裡,柳哥哥與我算堂兄妹關系,見到難免親切了些,公主莫見怪,不是故意要打擾。”陳嫣福了福身子,手卻還拽着柳長歌的衣服,人也貼近了過去。卻不想柳長歌一撣袖子,偏巧揮開了陳嫣的手。
陳嫣愣了一下,以為是湊巧,又拽上他的衣服,卻不想這回被柳長歌避開了。
“柳哥哥你什麼意思啊?”陳嫣一臉錯愕,以她的身份,還沒有人會輕易拒絕她,更不會當衆讓她沒臉。
她馬上意識到什麼,扭頭看向沈寒煙,“你跟我堂兄說什麼了?”
沈寒煙一臉無辜,“我就在這坐着,我幹什麼了?郡主可别有什麼事都先賴别人,遇事先多審審自己,看看自己是不是哪做得差了,惹人嫌了。”
陳嫣看向柳長歌,眼眶瞬間紅了,“柳哥哥,我是哪裡惹你嫌了?”
柳長歌也不尴尬,他一向也不喜歡陳嫣,“在下名聲不好,怕惹人議論郡主,再說,最近家父母也在商量議親的事,在下實在不想惹人誤解,辜負父母希冀。”
沈寒煙在旁邊抿茶,哼了一聲。今天是誰前擁後簇的進來,搞得自己像個花蝴蝶,臉皮夠厚,目的很強,挺适合在朝當官。
畢竟做到高官,那臉皮都是一個比一個厚,前途可期。
“既然不想惹人誤解,何故和六公主在這密談?”陳嫣被氣得眼眶發紅,從來都要風得風,結果屢屢在沈寒煙這裡栽跟頭,甚至不知道跟柳哥哥說了什麼,連帶着他也下她面子。“怪不得六公主不擅在清閣品茶插花,吟詩作畫,敢情精力都用在這上面了。”
沈寒煙挑眉,“都用在什麼上面了?”
陳嫣臉憋紅了,“六公主清楚。”
沈寒煙面不改色,但是聲調故意拔高了些,“郡主請把話說清楚。”她朝前走了兩步,“我的精力應該用在哪些上面,郡主願意來給指點指點?順道把話說清楚,何為密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