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解釋得了?皇後娘娘拿了禦冊來,筆筆賞賜登記在上,那珊瑚撚珠是聖上賞給公主的,如假包換,還有司寶鑒的印,這這這,禦賜之物,天下不出其二,如何有假啊?光這點便說不清楚。”石應才此刻回過神來,跪着朝前爬了兩步,滿頭大汗,叩頭連連,“聖上明察!”
皇帝遲疑了一下。
沈寒煙略微擡眼,偏頭看向旁邊的裴斯年,“父皇,那案上的珠子不管是不是皇家之物,都不是您賜給我的那串!”
裴斯年沉默了一會兒,“啟禀陛下,微臣大罪,那珊瑚撚珠,殿下賜給微臣了。”
皇後大驚失色,拍案起身,“裴大人,且不說那禦賜之物豈是說拿就拿的,你同六公主交好願意替她說話也就罷了,自己是非不分,本宮不怪你,可是你可知道,聯合公主欺騙皇上是什麼罪?其罪當誅!”
皇帝冷冷瞥了皇後一眼,“朕是那麼容易欺瞞的人嗎?”
皇後不語。
沈寒煙冷汗涔涔。
這是一道險棋,按照現在的說辭,私授禦賜之物,也是罪過,稍有不慎也要受牽連,可若是不趁現在揪出罪魁禍首,她就要一直在明處任人暗算。
現在全看裴斯年怎麼說了,反正他倆綁在一條繩兒上了。
裴斯年平靜得從袖中取出那串珊瑚撚珠,遞給了皇上。
“此物才是六公主那條撚珠,同樣有司寶鑒的印,請陛下細看。”
“那肯定是假的陛下!”皇後失聲道,“這條才是真的,臣妾特意請工寶司的人鑒定過。”
裴斯年搖搖頭,“要不陛下再請同一位師傅鑒定一次?這手撚卻是六公主親手賜的,當日為平耘山流寇,殿下特給了微臣此信物,這才平定了災民,想來無出其右才是,可若有兩條一樣的,還是兩條真貨,這...微臣也說不好了。”
石應才在下面冷汗連連,裴斯年這話術,三言兩語就讓皇帝念起了六公主的功勞,又直指另一條的來處,實在是不好對付。
皇帝眸色沉沉,顯然也聽出了弦外之音,“宣工寶司侍中。”
“宣——”
過了半晌,工寶司侍中上氣不接下氣得進了乾清殿,跪倒在地,“微臣工寶司侍中韋其兀,特來拜見...”
他原本想挨個拜見一圈,結果看見皇帝面色不霁,讪讪住了嘴。
“你且看看這手钏,是不是司寶局的?”
韋其兀趕忙接過來,還不忘從自己随身帶的小匣拿工具出來,經過一番仔細鑒别,他跪了下來,“回陛下,這确實出自司寶局,貨真價實。”
皇後臉色大變。
“另一個呢?”皇帝沉沉問。
“亦是。”
大殿中一片安靜,沈寒煙見皇後又要說什麼,拭了一把淚,搶先道,“父皇,兒臣沒有說謊,我這串确實給了裴大人,到底是誰如此下血本,拿出一件一模一樣還同樣出自司寶局的物件陷害兒臣!請父皇給兒臣做主!”
說罷她看了眼皇後,後者此刻臉色煞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強裝鎮定低頭抿了一口茶。
底下的石應才眼見要壞,趕緊道,“微臣有一言不知當說不當說。”
“說。”
石應才一梗脖子,“微臣受陛下賞識,當秉公辦案,就算拼着得罪六公主,微臣也要說。裴大人說當日平耘山災民之患用作信物,也該是令牌一類才對。一串手钏,如何當信物使人信服啊?更何況男女之間授受不親,也沒有借來不歸還的道理。先不論那兩串撚珠到底從何而來,眼下怎麼判斷裴大人的那串出自六公主手而非微臣查到的那串呢?若是這證人屍體上的撚珠是六公主的,可就...”
做實了公主暗通賊人,又籠絡朝廷命官替她說話了。
那這罪過可就大了。
皇帝最忌諱的就是這個,殺人不怕,就怕結黨。
他又想起周宴行做的事了。
沈寒煙瞥見皇帝冰冷的神色,心說不好,她咬牙,“石大人若非說證人屍體身上那串撚珠是兒臣的,那就請石大人自行舉證,莫要妄加揣測,順便将這兩串珠子的來曆都說個明白,這才是秉公辦案的基本!”
皇後趕緊趁機放下杯子開口,“既然都說不明白,這案子疑點重重,不若疑罪從無吧。”
沈寒煙怎可放過這個機會,皇後這個時候替她說話,分明是怕事情查到自己身上!更何況,疑心的種子埋下,日後在皇上心裡生根發芽,她便是上輩子還不如的下場。
可很明顯,父皇已似有不耐之色,想必是也猜出了什麼,不想損皇家顔面,眼看就要把這事壓下來。
正當幾方僵持不下之際,裴斯年的聲音幽幽響起,“想要分出哪條是哪條,非常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