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陪爺爺喝茶到一半，吳虞恬着臉來了一趟，說是帶小九去看煙花。

老宅在飯後倒是也放了場煙花，老爺子心知肚明，以程希珏對煙花的喜愛程度，晚上這點量，還不夠着呢。

吳虞拍着胸脯朝程爺爺保證，十二點前一定把小侄女送回來睡覺。

轉頭，吳虞右手把着方向盤，左手抵在窗口，罵罵咧咧，又叮囑程希珏，千萬不要相信男人，男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程希珏失笑，“小舅舅，你怎麼把自己也罵進去了？”

吳虞一愕，趕忙為自己正名，“除了你小舅舅和你們家幾個之外。”

“所以，宋聿又做了什麼惹你生氣了？”程希珏總算找到個空檔，問了出來。

吳虞帶程希珏看過很多地方的不同煙花，可每一次都是比她還要樂呵，能讓她小舅舅露出這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又想着辦法辦事的，範圍太小了。

“讓我今晚把你帶出來，還不夠？”

他們在江邊下車。

堤岸上熱鬧的很，宵夜攤、煙花爆竹攤擺了一條，來往的人語笑喧呼，随風搖上的孔明燈星星點點應着夜色。

程希珏幾下沒尋到宋聿，拿手機發了條消息。

剛發送成功，就見宋聿拎着個保溫杯出現在二十米之外。

“酒釀牛乳，天氣有點冷，喝點熱的。”靠近了，宋聿先将保溫杯遞了過來，“太晚了，就沒放小丸子。”

酒釀必搭小丸子，是H市裡一個不成文的飲食規定。

保溫杯是吸管口的，方便喝酒釀。

停完車照過來的吳虞，就看見他可愛的小侄女，吸了口什麼熱飲，又略微嚼了嚼，明眸燦爛地對站在面前的男孩說話。

“好喝。”

吳虞讀出唇語，嘴裡“啧啧啧”，一口老氣差點沒喘上來，嫌棄宋聿嫌棄得不行。

走過去示意了他的存在感後，問：“煙花呢？在哪兒放？”

“就在這。”

跟卡着點似的，宋聿才答完，炸開一聲響，江對岸半空渲開一屏火樹銀花，直至煙炎張天。

這場長達八分鐘的煙花，盛大到沒有邊際，每一簇花火在深邃夜空展開翅膀，壓開一條星河，每一點星火都不曾墜落，他們幻作七彩祥雲，凝聚幸福的力量，滿懷欣喜的迎接未來。

這一場璀璨，從一而終地貫穿了一個主題 —— 新年快樂。

程希珏嘴唇微張，全程沒舍得眨眼，可比起眼前的燦爛炳煥，她震動地感受到另一種熱烈。

—— 擊中心髒，熱淚盈眶。

一生隻一次，一次隻此刻。

這一曲絢爛詩歌提前炸開了新年，天邊最後一絲火光也殚盡，而周圍人聲喧嚣，可程希珏清晰聽見了宋聿對她說：“小九，新年快樂。”

宋聿是在萬聖節前無意得知程希珏喜歡煙花這件事。

在英國，萬聖節後還有一個很重要的節日，就是Bonfire Night，篝火之夜。

這個源于17世紀初一起未遂的政治陰謀，在如今也成為英國秋冬季的标志性節慶之一。每年的11月5日，英國各地都會在夜晚點燃篝火，燃放煙花，構建一個“最美的夜晚”。

程希珏六歲時曾在倫敦的亞曆山德拉宮看過一場煙花之夜。

當時隻是随口一問宋聿有沒有打算去入鄉随俗，過個Bonfire Night，宋聿沒立即回答她，隻是問她，更喜歡仙女棒，還是放上天的大煙花。

答案呼之欲出。

宋聿也因此了解，程希珏喜歡煙花，和喜歡煙花的原由。

這世界上瞬間的美有很多種，煙花算一個，很多人将煙花的轉瞬即逝賦予疼痛或悲情色彩，可程希珏卻認為，由它帶來的瞬間的快樂，是真實且或許是隽永的。

他想給她無數個這樣真實的“最美的夜晚”。

程希珏赫然回神，感受到拿着保溫杯的手心微微出了汗，側頭切上宋聿溫沉又熱誠目光，回道：“宋聿，新年快樂。”

沒問是不是他安排的，直說：“這是我看過的最好的一場煙花。比你們去年跨年演唱會上的煙花還好看。”

宋聿一怔，“你在現場？”

吳虞完全沒有跟他們提過。

程希珏一笑，點點頭，有點不好意思，“小舅舅說你們的跨年場的煙花是特别制作的，很好奇，偷懶讓小舅舅給了張看台票。”

宋聿凝眸看着程希珏，燦然一笑，“所以，這是我第二年跟你一起跨年了。”

“是這樣。”程希珏的反射弧沿着心室旋轉一圈，才說：“去年，我也跟你說‘生日快樂’了。”

你站在萬人之前，抵達雙重意義上的新年；我在萬人之中，奔向“新年快樂”，也祝你“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