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為這種真心高興,就像我不會為遭受到的殘酷對待而生氣。
我無所謂的。
我怕潛藏在他們心底的某些東西,但我卻不怎麼怕他們的具體行為。
我似乎從來都不為生存感到憂慮,就好像知道,我是無論如何都死不掉的。
有被我放過的幸存者跪在我的腳尖前贊美我的寬和大度,我也懶得多看一眼。
我沒有興趣統治,打心底裡覺得這些不值一提,任那些監禁者來來去去地做戲。
他們自以為是我的主人。
我究竟是什麼人呢?我不知道。
我能依稀感覺到,大部分的我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被剩下來的這部分應該是無關緊要的。
好像這一丁點的我能在黑液中重組起來,就已經是個奇迹。
我究竟想要什麼呢?我半點也不知道。
所有人都看到我,但沒有人看得到我。所有人都知道我,但沒有人知道我。我對自己心裡有數,還需要在别人的眼裡找自己嗎?
我半點也不知道。
就算這些人類都很讓我害怕,但我還是和人類一起生活。
因為我認為我也是人類,我該生活在人類之中。
我可以給他們一次兩次三次百次千次萬次機會。
不過我知道,不是無數次機會。
我還不知道那個數字有多大,但肯定是會到頭的。
因為我不是什麼怪物,我是人類嘛,人類肯定是有極限的。
也許哪天厭煩了,我會殺掉所有……動物。
有天我在城堡裡遊蕩的時候,看見地牢中關着一個快死的人。
我問怎麼這裡除了我,還關着别人。現任的監禁者說行,要将那個人給殺了。
我問那個人犯了什麼錯。
監禁者說不重要,那是個破壞秩序的罪犯。我有些震驚,我沒在這個世界裡看到半點秩序,就想知道那人都做了什麼,才會被安上這樣一個罪名。
我救下那個人。
我知道了他來自别的基地,是來遊說合作的使者。那個基地的人想要參照舊文明的做法,來重建這個世界的秩序,需要團結更多朋友。
我心想使者也不至于淪落到被殺的地步吧。
然後知道原來那個基地的做法,是團結不了統治者,就去團結底層的。
我坐在篝火邊,聽那個人說了一整晚他們基地的理念,以及他自己的理想。
他好傻。
他也問我的事。
明明快死了,可他話好多。
我滿足了好奇心,将他送出營地,放他逃走。
他竟然擔憂我的處境。我有什麼可值得擔心的呢?我告訴他沒事的,這裡的人都喜歡我。
他不相信。我就告訴他我能力的真相是什麼。
他看着我,突然小心翼翼地問——那你是在害怕我嗎?是不是我做錯什麼吓到你了?
我愣了愣,然後想笑。
我不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