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子夫伏在地上失聲痛哭。
衛青忽然擡起頭憤怒地說道:“大漢的律法是擺設嗎?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為何長安令之子可以逃脫罪行?還有沒有王法了!”
“住口!”公主怒目而視,擡手便是一巴掌打在衛青臉上。
衛青卻一動不動,倔強地跪着,眼神毫不退讓。
公主的手微微顫抖,額頭隐現怒氣:“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麼?長安令背後是窦太後,如今她把持朝政,即便我為了一個奴仆入宮面聖又如何?最終還是會不了了之。衛青,天子犯法從不與庶民同罪,這隻是用來騙人的。”
“那這律法還要他有何用?”衛青咆哮道,“公主,我不服!”
“夠了!你休了再說!不然本公主對你不客氣!”公主擡起手憤怒地指着他,手指顫抖。
看來,她對他們姐弟太好了,縱着他們,以至于他們以下犯上。
衛子夫溫婉柔美,聰慧過人,精通音律。
衛青雖年少,可是卻有一股子她在别人身上很少見到的英姿和霸氣。
平陽公主知道他們姐弟非池中之物。
這時,曹壽走上前來,溫聲勸道:“公主,莫要動氣。”
說完,他狠狠地瞪着眼前這姐弟倆,“你們兩個忘了公主對你們的恩情嗎?你們以為公主容易嗎,一邊是皇帝陛下,一邊是窦太皇太後,她兩頭受累,你們就不能體諒公主嗎?給我滾下去!”
平陽公主強勢,曹壽向來對她言聽計從。
公主身份尊貴,即便外嫁,為能侍奉在母親王太後身邊,時常入宮探望,便于丈夫住在長安。
而長安也是權力中心,平陽公主雖身為女子,卻有男子野心,又怎能甘心離開長安。
衛青還想說些什麼,衛子夫立刻上前攔住了弟弟,“衛青,公主已經盡力了,我們别再為難她了。”
說完,衛子夫給公主扣了個頭,“公主請恕我們姐弟二人無禮,我們姐弟永遠記着公主大恩,請公主受子夫一拜。”
衛子夫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衛青見狀,也跟着跪在地上叩頭。
平陽公主微微擡起雙眸,胸脯輕輕起伏,似是在極力壓抑着方才的怒火。
她緩緩擡起玉手,輕輕一揮,寬大的衣袖随之擺動,帶出一道優雅的弧線。
“罷了,起來吧。”她的聲音略顯疲憊,卻依舊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嚴,目光轉向衛子夫,眼神中閃過一絲關切,緩聲道:“子夫,你今日受驚了,這幾日便好生歇着,我給你三日假,将身子調養好,你們退下吧。”
“謝公主。”
衛青抿緊嘴唇,扶起失魂落魄的衛子夫。
公主指着桌上的白銀,“這銀子便給你們姐弟倆吧。趙誠無父無母,也無别的親人,生前與你們關系最好,他想必也想将留給你們。”
衛青:“公主,可是他的身後事……”
“本公主自行出銀子葬他,你們把這銀子拿走吧。”
平陽公主并非吝啬刻薄之人,她反而雍容大方,對待奴仆威嚴卻不失寬厚,恩威并施,賞罰分明。
衛青看着桌子上盒子裡的白銀,雙拳握緊了。
權貴的一百兩,就能換來老百姓的一條命。
若非趙誠是公主府上的人,他的命甚至一文不值。
誰稀罕他們的臭銀子?
衛青年少氣盛,又受了這麼大的氣,心裡覺得不服,他剛要開口,隻聽衛子夫說道:“弟弟,把這銀子收下吧。”
衛青驚訝地看着她,“姐姐你說什麼?”
“收下吧,他肯定希望我們這麼做。”衛子夫輕聲道。
衛青心裡雖很有疑慮,但他向來聽姐姐的話,于是便上前将盒子端起。
姐弟倆向公主行禮之後,便離開了。
走遠些後,衛青說道:“姐姐你委屈了。”
他的眼中滿是心疼。
衛子夫苦澀一笑,“咱們做奴婢的,都是賤命,達官貴人們想怎樣對我們都行。”
她的手輕輕撫摸着這些白銀,“青兒,這些銀子姐姐要用,你把它放回姐姐的房間吧。”
“姐姐,你要用這些銀子做什麼?”衛青并不想要這些銀子,他本來就想全給姐姐,隻是他好奇。
衛子夫臉色憔悴,“姐姐自有用處,聽姐姐的話。”
衛青點頭,“是,姐姐。”
*
回房之後,衛子夫打開盒子,手指輕輕觸摸着這白花花的銀兩,一滴滴眼淚落下。
“趙誠,公主有她的權衡,不可能為了一個廄奴,得罪太皇太後。我不怪公主,她有她的難處。”
她纖手拾起一錠銀兩,五指緩緩收攏,直至指節泛白,銀錠深深嵌入掌心,她的眸中寒芒閃爍,切齒低語:“子夫親自為你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