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器傳來38區的聲音：“長官，目标鎖定，預熱完畢。”

周秀霖：“發射！”

伴随着震耳的轟鳴，一束高溫電漿帶着撕裂天穹的力量射向廣場的外星人，熾熱的脈沖在空中劃出一道死亡般的軌迹。

然而，武器到達的瞬間，光束直接穿透外星人的身體，飛向另一邊，砰的一聲炸毀了一棟50層的大樓。

周圍一片狼藉，繁華的大廈和商業圈成為廢墟。

好在外星人降臨前，警方已疏散周圍所有人，包括建築内人員，否則必将造成慘重損失。

外星人不急不躁地說：“不要再發射玩具，隻會傷害你們自己。”

“該死的外星人！”冷卓堯罵了一句，然後對無限部下令：“發射沉默者！”

鄭詩禮：“沉默者？”

冷卓堯自信道：“這是無限部研究的反物質武器，你們都學着點，看好了。”

大氣層之上，一顆黑色的球體已經靜默墜落，它不攜帶尾焰，也不産生聲波。

球體出現在了外星人的頭頂，沒有爆炸，隻有一瞬間的安靜，然後以他為中心，一圈無聲的塌陷擴散出去，30米範圍的空間如紙張般被卷起，形成一個漩渦狀。

可下一秒，旋渦狀瞬間消失，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外星人依然站在原地。

周秀霖嘲諷地笑了一聲：“你讓我們跟你這個自戀的廢物學什麼？”

“你……”冷卓堯怒不可遏的瞪着她。

“别吵架，我們現在面臨同樣的困境。”鄭詩禮站了出來，“他看起來是一團純能量，既然毀滅性武器對他來說沒有用，那就試一試幹擾。”

接着，鄭詩禮下達了命令，無限部的陣列開始震動。

三座塔狀結構緩緩升起，圍成等邊三角形，每一座都閃爍着藍白色光環，中心有一顆懸浮的透明球體開始劇烈跳動，它是超現部研發的幹擾陣列，理論上能擾亂任何已知結構的信息波。

幹擾場啟動後，連風聲都停止，使者的身影出現了重影。

周秀霖：“有效果了。”

但僅過了五秒，使者的身影一晃，一切幹擾如水紋般破碎，空間恢複原狀。

三個部門都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領，結果地球人最強的三件武器，面對真正的文明等級差别，連威脅都做不到。

面對地球人三番兩次的攻擊，外星人似乎一點也不生氣。

忽然，他從飛船上方飄了下來。

飄的過程之中，他的身體漸漸的變成了人的樣子，模樣是一個體面的地球中年男人，身上穿着黑色的西裝，皮鞋锃亮，頭發打理的整齊，一副紳士的作派。

三個部門的長官齊齊揮手，士兵們端着武器像火箭一樣的速度沖過去，将這個降落在地面的外星人團團圍住。

使者卻不慌不忙地站在那，看到眼前三個地球人長官，他臉上面無表情，眼中沒有一點溫度，就像一個長得像人的機器人：“你們的掙紮是沒有意義的。”

“如果你的文明被更高等的力量入侵，像上帝一樣要消滅你們，你們難道不掙紮不反抗嗎？”鄭詩禮問道。

使者淡漠地說道：“如果我們的文明像你們一樣，我們應該被毀滅。”

就在這時，周秀霖的通訊耳機，傳來下屬的聲音：“紀遇和慕秉持來了。”

聽到“紀遇”，周秀霖的眉頭微微一皺，可是眼底卻莫名的放松了幾分，她立刻說道：“讓他們進來。”

很快，紀遇和慕秉持進入警戒線之内，走向使者。

周秀霖立刻說道：“他說他叫使者，因為地球人曆史太暴力，現在達到了亞光速，快接觸星際，認為我們不配，所以要消滅我們。”

紀遇拿出掃描儀對實則掃描了一番，接着看到掃描儀上的反饋：“你是純能量的高等智慧生命，何必來消滅弱小的地球人？即便他們達到亞光速，隻是一個孩子剛學會走路，完全威脅不到你們。”

使者的雙眼忽然冒出一束光，在紀遇的身上掃描。

慕秉持剛要阻止，紀遇開口：“别過來。”

很快，那束光從使者的眼睛裡收回，他淡淡地說道：“你不是地球人，但身上卻有跟地球人極為相似的基因，我無法分辨你的種族，請解釋。”

紀遇說：“看到了吧，有太多你們無法理解的東西。因為地球人達到亞光速，你們就要消滅他們，這是一種狹隘的看法，任何一個文明都有存在的權利，無論他們的曆史有多暴力，文明是跟随錯誤和進步而來的，你得給他們成長的機會。”

使者聲音冷漠如冰，迅速回應：“狹隘但卻十分安全，這是保護宇宙的方式。地球人的曆史從未尊重過權利。我們掃描了他們的全部數據，從史前到今日，他們是暴力的化身，自私的掠奪者，文明建立在血腥與屠殺之上。”

紀遇上前一步，眼中閃過複雜，她的聲音清亮卻帶着微顫：“你說得沒錯，可那已經成為了過去。不能用過去那些已經死去的人犯的罪，來懲罰現在的人。”

使者：“你确定地球人不會再犯嗎？即便現在，地球依然有戰争、殺戮，擴張，沒有停止過。而你嘴裡的那些曆史，全都是赤.裸.裸的血腥，一直在重演。”

說到這，使者忽然靠近了紀遇一步。

鄭詩禮、周秀霖、慕秉持本能地想要上前阻止，紀遇連忙對他們說：“别動。”

使者靠近紀遇之後，上下打量着她，順着她轉了一圈，幽幽開口：“地球人古羅馬的角鬥場，奴隸被逼與野獸搏鬥，隻為貴族取樂；蒙古鐵騎屠城，血流成河；歐洲宗教戰争，千萬生命因信仰不同被絞殺。近代殖民史，非洲、美洲的原住民被屠戮；衆多邪惡的政治煽動導緻屍骸遍野，文化被毀。到了20世紀，地球人創造了集中營和毒氣室吞噬了600萬生命、紅色高棉殘殺百萬平民、饑荒餓殍遍野，人吃人。在地球人的曆史中，人為制造的可怕災難，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紀遇臉色略蒼白，她極力解釋道：“你所說的這些，我無法為地球人辯駁。可他們真的在改變，努力追尋和平。”

“和平是暫時的，地球人的本性不會變。”他停頓，目光直刺紀遇：“地球人認可人性本惡理論。東方的思想家荀子，宣稱人性生而惡。西方的霍布斯稱自然狀态是所有人對所有人的戰争。地球人的心理根植于自私與恐懼，驅動他們征服、壓迫、毀滅。他們若進入銀河系，必将帶着歹毒的惡意，破壞宇宙！”

鄭詩禮：“你怎麼知道我們一定會這樣？我們也一直在追尋美好的生活。”

使者：“既然你們崇尚人性本惡，又憑什麼向往美好？惡無法帶來美好。你們所謂的改變，隻不過是暫時的妥協，因為還沒有找到機會破壞，一旦有了機會，你們會毫不猶豫制造災難！”

地球人的殘酷，被一個外星人用這樣冰冷赤裸的語氣說出來，這讓在場所有的人都感到一股憤怒和不寒而栗，卻找不到辯解的理由。

慕秉持忍不住插話，聲音帶着一絲顫抖：“你隻看到了我們的黑暗，可地球人也在改變，有同理心、愛和憐憫！我們創造了科學、醫學，拯救了無數生命。我們的錯誤不代表我們沒有救贖的可能，人性不是非黑即白！”

使者的語氣更冷：“你們的同理心是選擇性的，僅限于小群體。愛和憐憫從來都是被邊緣化的情緒，不被認可，從未能阻止屠殺。第一次世界大戰，1000萬士兵死于壕溝，隻因你們的民族主義失控，可你們沒有得到教訓，發動了更慘烈的第2次世界大戰，死傷達到8000萬！1994年，盧旺達大屠殺，80萬人被虐殺，國際社會袖手旁觀，因你們的愛和憐憫不跨國界！你們的科學為戰争服務，催生了毒氣、核武器、病毒，不停地制造問題，再解決問題。地球人是歹毒的，所以發明宣傳，操控民衆，設置酷刑，折磨同類，構建獨裁，讓數億人屈服于一人欲望，你們的救贖，是自欺欺人！”

周秀霖的聲音帶着沉重感：“我們的确犯過錯，但曆史也證明我們能反思，能進步。廢奴、民.權、國際人道法，我們試圖糾正錯誤。你不能因為過去的罪行否定我們的未來！”

使者聲音不大，卻如驚雷般直直劈來：“你們的反思是短暫的遮掩，掩蓋不了你們惡劣的本性。所謂的進步隻是技術，可你們的道德從未改變。國際人道法形同虛設，21世紀你們仍在中東發動戰争，轟炸平民。口口聲聲廢奴，可現代依然有數千萬人被販賣、剝削。你們渴求支配和征服，亞光速是你們準備掠奪宇宙的起點。我們見過許多你們這樣的文明，接觸星際後，将野蠻價值觀帶入宇宙，引發災難。這個宇宙不能再多一個你們這種文明，所以你們必須被消滅。”

使者的聲音，沒有一絲憤怒，更不帶一絲善于惡的情緒，僅僅隻是冰冷地通過邏輯推理之後，得出來的極端理性結果。

人群中，一個士兵眼中含淚，激動喊道：“我們的音樂、繪畫、詩歌，是地球人靈魂和精神的證明，我們創造美，追求真理和和平，不是所有的地球人都是壞人。”

使者模仿地球人的冷笑，帶着機械的空洞：“藝術是你們掩飾暴力的裝飾。你們的詩歌贊美戰争，荷馬的《伊利亞特》歌頌殺戮，畫作描繪征服，宮殿挂滿殖民的戰利品。你們的美服務于自戀與權力，你們的真理和自由被獨裁者扭曲，被資本操控。你們以人性本惡為基石，是毫無尊嚴的生命。”

紀遇深吸一口氣，強壓憤怒，語氣盡量平緩：“你說得對，地球人的曆史有黑暗，人性有缺陷。但地球人的惡也是他們奮鬥的起點。在混亂中尋找秩序，在痛苦中追問意義。戰争催生了和平的渴望，獨裁催生了自由的呼聲。自私也讓他們學會犧牲。無數人為了陌生人而死，為了理想而戰。”

她頓了頓，目光如炬，聲音逐漸高昂：“你隻看到他們的破壞，卻忽略他們的創造，從廢墟中建起城市，從痛苦中孕育希望。他們跌倒千百次，卻一次次爬起，這就是地球人的尊嚴！高等智慧應該更全面看待生命，而不是用單一的視角否定地球人。”

使者的聲音冷酷決絕：“你的言辭很動人，可數據證明，地球人從未改變核心的自私、暴力、征服。改正隻是暫時的妥協，一旦資源匮乏或權力失衡，便重回殺戮。創造力如果與破壞力捆綁，那到底還要殘害多少生靈，才能足夠讓地球人成長？地球人崇尚人性本惡，便已承認自身的無序和邪惡。這種文明進入星際，隻會帶來災難。24小時，是我們看在地球人那可憐的愛和憐憫上，給予的最後仁慈。”

慕秉持開口：“你用數據審判我們，卻沒有深入理解我們，人類不是冰冷數據，我們有血有肉有感情，不是所有的人都崇尚人性本惡，人類的善與惡是并存的，你沒有給我們機會證明自己。”

使者沉默片刻，說道：“人類在地球700萬年，足夠證明，惡往往會壓過善，所以你們會說好人不長命，禍害留千年。宇宙不需要你們這種惡劣的生命，珍惜最後的24小時吧。”

廣場上，空氣仿佛凝固，使者的每一句話都像冰冷的利刃，用極端的理性和邏輯，精準地剖開人類殘酷的曆史與自私的一面，不留任何餘地，也不願意去看其他。

也許真的是人類一次次的犯錯，從未從殘酷的曆史中學到教訓，惡意永遠都在占據主導，以至于那些善良、憐憫、同情，甚至是愛，都不值一提，因為它們在人類的曆史之中，從未占據過主導地位，也不允許占據主導地位，甚至是被污名化的，以至于即便存在，可是跟自私與惡意相比，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周秀霖緊咬牙關，拳頭攥得指節發白，冷卓堯的眼神燃燒着怒火，卻找不到發洩的出口，鄭詩禮低垂着頭，呼吸沉重。

慕秉持一直望着紀遇，一言不發。

紀遇目光複雜，像是既憤怒又無奈。

使者說的那些，關于人類的暴力、擴張、自私，像一座無法逾越的城牆，将她的辯護碾得粉碎。

使者站在廣場中央，黑色西裝在陽光下泛着冷光，他緩緩擡頭，眼神掃過人群，毫無溫度，然後他閉上雙眼，金黃色的光從體内湧出，包裹住他的身體，形成一個半透明的繭狀屏障，他徹底靜止，像是陷入某種休眠狀态。

“他睡着了？”冷卓堯覺得荒謬，手中武器幾乎要被他捏碎，氣笑了，“他居然還有功夫睡覺！”

“不是睡着。”紀遇手中的掃描儀發出波動，“他進入沉靜狀态，可力場還在運作，他在等待。”

“等待時間到了殺死全人類？”周秀霖猛地轉身，按下耳邊的通訊，語氣如刀：“38區所有科學家、工程師，馬上分析這個力場，我要知道它怎麼破！”

鄭詩禮臉色蒼白卻堅定：“他現在不動，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得用盡一切辦法。”

冷卓堯眼中燃起鬥志：“這還用你說？”

紀遇搖頭，語氣沉重：“他的科技完全碾壓你們。”

“那你呢？”冷卓堯瞪着她，語氣帶着挑釁，“你不是有星艦嗎？你不是保護人類嗎？你殺了他呀！”

這話雖然是帶着挑釁，可卻隐隐藏着一絲不願意承認的期待。

紀遇深吸一口氣，壓下内心的不安，低聲對掃描儀說道：“小冰，分析使者的科技構成，評估機遇号主炮的打擊效能。”

片刻後，小冰的聲音從儀器中傳出：“分析完成。目标博塞瑞使者及其飛船，核心構成是一種自适應高維能量矩陣，具備動态重構特性，能實時解析并中和任何已知的物質或能量沖擊。模拟結果顯示，矩陣将完全吸收并轉化機遇号的攻擊能量，任何攻擊模式，成功概率不足1%。”

小冰的聲音平靜，每一個字如冰冷的釘子，釘入在場每個人的心髒。

絕望的感覺，鋪天蓋地而來，衆人開始失去信心。

如果連機遇号都無法攻擊，那地球人的武器算什麼？

正如這個外星人所說，簡直就是孩童的玩具。

他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