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淚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與她的血混在一起，“主人……我沒想背叛你……我隻是……我隻是不想讓她死……”
“你放開他！”慕雲霓沖向沈青竹的背影，從後面一把将她推開。
沈青竹的力氣耗盡，在慕雲霓的推搡下，手指被迫松開了趙川的脖子，無力地垂落，身體癱軟在地，胸口的鮮血仍在不停流淌，染紅了周圍的地面，眼神逐漸渙散，但依舊帶着深深的恨意。
她低聲呢喃：“趙川……你會後悔的……”
“主人。”趙川猛地撲上前，将沈青竹抱在懷中，雙手發抖地按住她胸口的傷口，試圖阻止鮮血的流淌，但滾燙的鮮血依舊從他的指縫間湧出，染紅了他的雙手。
趙川心跳如雷，劇烈的痛苦幾乎将他吞沒，他的淚水滴落在沈青竹的臉上，聲音充滿了哽咽和絕望：“主人……不要死……求你了……不要死……我錯了……我錯了……”
慕雲霓錯愕地看着這一幕。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
沈青竹究竟做了什麼，把她的阿川變成這樣？
趙川抱着沈青竹的身體，絕望地喃喃自語：“我該怎麼辦……我做了什麼……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慕雲霓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強撐着身體，踉跄地爬到趙川身邊。
她的手臂還在流血，劇痛讓她幾乎無法站穩，但她咬緊牙關，伸手抓住趙川的肩膀，用力搖晃他：“趙川！這是一個好機會，我們得走！現在就走！”
趙川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他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沈青竹的臉上。
他的雙手沾滿了血，按在沈青竹的胸口，像是試圖挽回什麼，淚水不停地流淌，聲音低沉而顫抖：“主人……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想救她……求你别死……”
慕雲霓的眼中閃過一抹強烈的痛楚，她猛地抓住趙川的手臂，用盡全力拉他：“趙川！你清醒一點！她不是你的主人！她是個女巫！她控制了你，折磨了你！你殺了她是為了救我！你是對的，我們得走，不然我們都會死在這裡！”
趙川的身體被她拉得晃了晃，但他依舊死死抱着沈青竹，像是舍不得放手。
他的眼神迷茫又掙紮：“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做了什麼……我殺了她……她是我的主人……”
慕雲霓猛地抱住趙川，用力拍打他的後背，焦急道：“趙川！你聽我說！你不是她的奴隸！你是一個人，有自己的意志！”
“你救了我！你沒有錯！我們得走！”
“求你了，跟我走！”
“趙川，你難道忘了我們倆之間的一切嗎？你還記得你拒絕我的那一晚嗎？你嘲笑我沒有尊嚴，那現在呢？你的尊嚴在哪？”
趙川的身體猛地一顫，他的目光終于從沈青竹慘白的臉上移開，緩緩轉向慕雲霓。
他的眼中滿是淚水，像是被她的聲音喚醒了一絲神智，嘴唇顫抖着：“雲霓……我……我好害怕……我不知道我做了什麼……我好亂……”
他現在整個人都亂了，已經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誰，他是趙川還是沈青竹的奴隸，亦或者他是死是活。
慕雲霓咬緊牙關，強忍着淚水，用力想要拉起趙川：“我知道你害怕，但是你還有我，我不會放棄你的，這個女巫肯定對你下了什麼咒，我們去找紀遇救你，你會恢複正常，我們現在就走！”
趙川的身體搖搖晃晃，他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沈青竹。
她的眼神幾乎渙散，胸口的鮮血仍在流淌。
他的雙手顫抖着，一番掙紮之後，緩緩松開她，将她的身體輕輕放在地上：“主人……對不起……”
沈青竹的嘴唇微微動了動，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最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她的手無力地擡起，試圖抓住趙川，但隻抓住了空氣，随即重重摔落在地，眼中帶着不甘，氣息漸漸微弱。
“川川，别走……”
她的聲音細若遊絲，帶着柔弱的怨念感。
趙川的身體被慕雲霓拽起來，他轉過身，踉跄地跟着慕雲霓朝門外跑去，腳步虛浮，像是随時會跌倒，口中不停地呢喃：“主人……主人……”
慕雲霓拉着他的手，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咬緊牙關，用盡全力拖着他跑出房間。
身後的沈青竹趴在地上，滿手的血，眼中帶着深邃的恨意。
她的手指在地上劃出五道血痕，像是試圖抓住什麼，但最終無力地垂下。
沈青竹的身體漸漸冰冷，唯有那雙不甘的眼睛，依舊死死盯着趙川離去的方向。
趙川的心中一片混亂，恐懼、悔恨、痛苦，這些情緒纏繞在一起，像是無數刀片在割裂他破碎的靈魂。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拿起那把劍，為何會刺向沈青竹。
他隻知道，他無法眼睜睜看着慕雲霓死去，但他也無法擺脫對沈青竹的複雜情感。
她救過他，控制過他，折磨過他，也給過他活下去的理由。
他的心像是被撕成了兩半，一半是自由的渴望，一半是無法控制的忠誠。
慕雲霓拉着他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他們身後是沈青竹那雙不甘的眼睛，和那句未說完的“别走”。
*
從女巫的别墅出來，外面是一片森林，裹着一層清冷的氣息。
寒風如無形的刻刀掠過，高大的樹木褪去了蔥郁的華裳，嶙峋的枝桠向天空伸展，空地上覆蓋着一層積雪，偶爾有幾株灌木從雪下探出暗褐色的枝丫。
慕雲霓轉動眼眸，環顧着四周，心中不禁悚然一驚：“天哪，這究竟是哪裡？”
趙川似乎還有些驚魂未定，她的聲音将他從遊離中拉回了幾分：“這是主人的住所，周圍設有防護罩，外界無法探測到這裡。”
慕雲霓雙唇微啟，剛要告訴趙川，那個心如蛇蠍的女巫根本不是他的主人，可當她的目光落在趙川身上時，隻見他面容憔悴，身形無力地耷拉着，仿佛一陣微風就能将他吹倒。
話到嘴邊，她終究還是強咽了回去，當務之急乃是逃離這裡，而不是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教訓他。
就在這時，慕雲霓的目光敏銳地捕捉到車庫裡停放着的一輛黑色越野車。
她急切地擡手一指，問道：“那輛車能開嗎？”
趙川微微點頭：“能開。”
他下意識地牽起慕雲霓的手，腳步虛浮地朝着車旁走去。
當他的手觸及車門，試圖打開時，瞬間，記憶如洪水不受控制地瘋狂湧入他的腦海。
他仿佛看到沈青竹那張帶着笑意的臉，正溫柔地遞給他一串鑰匙，輕聲說道：“川川，這輛車送給你，隻要聽話就會有禮物。”
然而下一秒，畫面一轉，他渾身赤裸地倒在地上，渾身的鞭痕，身上又被潑了一盆熱水，接着兇狠的鞭子又抽在了他身上，伴随着女人的笑聲和命令：“服從我！”
這些回憶，瞬間将趙川徹底擊潰。
他慘叫一聲，雙腿一軟，整個人直直地摔倒在地，睜着那雙充滿驚恐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那輛黑色越野車，仿佛看到了世間最恐怖的厲鬼。
“啊啊啊！”
他雙手抱頭，嘴裡發出一陣又一陣痛苦的嘶吼，聲音裡滿是凄厲的痛苦。
“阿川，你怎麼了？”慕雲霓心中一緊，急忙蹲下身來，眼中滿是擔憂。
“這輛車是主人送給我的……我殺了她，我殺了她！”趙川似乎被恐懼牢牢鎖住，無法掙脫。
慕雲霓見狀，當機立斷地将他手中緊握的鑰匙奪了過來，用盡全身力氣将趙川扶起，迅速打開副駕駛的車門，把他塞了進去。
此刻的趙川，已然痛苦到了極點，雙眼緊閉，整個人如同爛泥般癱軟在座位上，嘴裡仍在不斷地喃喃自語：“我殺了我的主人，我殺了她……”
“阿川，你看着我，看着我！”慕雲霓心急如焚，雙手用力地将他的臉掰過來。
趙川被迫與她對視，眼睛裡滿是淚水，如一汪絕望的深潭。
慕雲霓看着他這副模樣，疼的心髒仿佛被徒手撕開，她輕聲說道：“你的名字叫趙川，那個女巫用了卑鄙的手段控制了你的大腦，你現在所感受到的情緒，都是她強加給你的，不是你自己。我現在就帶你離開，我一定會救你，你肯定會沒事，我會陪着你。”
說着，她伸出手，溫柔而又堅定地擦去他臉上的淚水，繼續說道：“在我和她之間，你最終還是選擇了我，我才是你最值得信任和依靠的人。多想想我，想想我們之前那些美好的事情。”
慕雲霓眼神中透着決然，迅速為身旁的趙川系好安全帶，利落地啟動越野車，輪胎與地面摩擦出刺耳的聲響，車身迅速倒出車庫。
慕雲霓幾乎将油門踩到了底，越野車如脫缰的野馬，沒命地往前七拐八拐，在雪地上面攆出痕迹。
寒風從車窗縫隙呼嘯而入，似刀割般刮在臉上，可她渾然不覺，胳膊上的疼痛仿佛也被這緊張的氛圍沖淡。
足足開了半個小時，慕雲霓隻感覺越野車如同穿過了一層如水波般的屏障。
刹那間，眼前豁然開朗，一片嶄新的世界出現在眼前，這是一條寬闊的大馬路，延伸向遠方。
“阿川，我們出來了，你看到了嗎？我們出來了！”慕雲霓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我這就帶你去找紀遇，她一定能救你，讓你恢複正常。”
就在這時，趙川卻突然捂着嘴，發出一陣陣痛苦的作嘔聲：“快停車！快停車！我要吐了！”
慕雲霓絲毫不敢耽擱，立刻猛踩刹車，将車穩穩地停在路邊。
趙川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打開車門，連滾帶爬地沖下去，雙腿一軟，重重地跪在路邊。
接着，他劇烈地嘔吐起來，嘔吐物中夾雜着絲絲縷縷的血絲。
慕雲霓的心瞬間揪緊，她不顧一切地跑過去，伸出手，憐惜地拍打他的後背。
“你走開！我髒了，會弄髒你的！”趙川突然失控，猛地将她推開，眼神中透着陌生與決絕。
“阿川，我不嫌你髒，求求你不要這樣！”
慕雲霓實在繃不住眼淚，她泣不成聲，近乎哀求道：“我們走，我現在就帶你去找紀遇，她一定能治好你，你會恢複正常。”
“哈哈哈！”趙川忽然悲戚地大笑起來，帶着自嘲，“你覺得我不正常是嗎？可我沒病，這一切都是我自己選的，我跟女巫做了交易。”
“你……你說什麼？”慕雲霓震驚地看着他，難以置信道：“什麼交易？”
“雲霓，開車離開吧，不要管我。我親手殺了她，我也要親手埋葬她，我和她之間，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
每一個字，幾乎都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說完，他轉身就走，腳步踉跄卻又透着一股決絕。
慕雲霓先是像被抽走了靈魂般，愣了一瞬，随後發瘋似的沖過去，從後面死死地抱住他：“我不準你走！你給我上車，上車！”
“雲霓，放手吧，我已經不是原來的趙川了，你快走！”趙川掙紮着，聲音中帶着疲憊與無奈。
“如果你不走，我哪也不去！你就是原來的趙川，要不然你怎麼會救我呢？你的靈魂還是他，隻是你的身體被那個女巫改變了。但我們所有人都會幫你，我求求你跟我回去！”
慕雲霓哭得撕心裂肺，淚水奔湧而出，她緊緊地抱着趙川，仿佛隻要這樣，就能留住曾經那個熟悉的他。
與此同時，慕秉持駕駛着穿梭機已在地球繞了好幾圈，始終沒有探測到慕雲霓的消息。
他用了兩種方法找她：一是雲霓大腦裡有紀遇為她安裝的翻譯芯片，他可以追蹤信号，這是最簡單的。
二是掃描慕雲霓的生物基因，他們都在機遇号上留下了自己的生物基因，可以利用這個，構建一個遍布一定區域的基因特征識别網絡，當一個人在某個區域活動時，會不可避免地留下一些含有自己基因的細胞，比如皮膚碎屑、毛發、唾液。
傳感器收集到這些基因信息後，通過與數據庫中的基因樣本進行比對，一旦匹配成功，就可以确定這個人的位置。
可是，這兩種方法都沒能找到慕雲霓，她就像在地球上消失了。
想到慕雲霓憤怒離開前，他對她說的話，慕秉持懊惱不已。
雖然他的大腦被控制，那些話并非本意，但畢竟是從他嘴裡說出的。
如果他還記得那些話，雲霓肯定也記得。
不知道她會怎麼看待他這個哥哥，會不會覺得他在被控制時說了真話？
“雲霓，你到底在哪裡？你千萬不能出事，要不然我永遠不會原諒自己。”慕秉持攥緊拳頭，重重地抵在操控台上，一臉懊惱，拳頭幾乎要攥出血。
就在這時，屏幕上忽然傳來一聲提醒：“已檢測到慕雲霓的翻譯芯片信号，正在定位坐标。”
瞬間，慕秉持像活過來一樣。
*
荒僻的路邊，慕雲霓和趙川還在苦苦糾纏拉扯時，天中忽然傳來一陣風聲。
緊接着，一艘穿梭機如同一顆從天而降的流星，穩穩地停在了他們面前。
“紀遇來了！”慕雲霓眼中瞬間燃起希望，激動地對趙川喊，聲音因過度興奮而有些變調，“她來了，她肯定會救你的！”
話音剛落，穿梭機的艙門緩緩打開，發出一陣輕微的機械運轉聲。
慕秉持邁着急切的步伐走了下來。
慕雲霓又驚又喜，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哥，是你！”
“雲霓！”慕秉持欣喜若狂，不顧一切地沖了過去。
當他的目光觸及到趙川時，一時間有些恍惚，下意識地說道：“趙川？你……”
難道這是一場夢？難道他沒有找到自己的妹妹？
“哥！”慕雲霓急忙解釋道，“這的确是趙川，他還活着，隻是一直被沈青竹控制了。”
“沈青竹？”聽到這個名字，慕秉持渾身一震，“她沒死？”
“沒錯，她之前肯定是詐死騙了我們，後來她控制了趙川。哥，現在解釋不了這麼多，我們快把阿川帶到紀遇面前，那個女巫對阿川做了很可怕的事情。”
慕雲霓語速極快，神情焦急萬分。
慕秉持來不及多想，一個箭步沖上前去，和慕雲霓一起小心翼翼地扶着虛弱無力的趙川。
趙川低垂着頭，身體軟綿綿的，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一路上一言不發，像一塊毫無生氣的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