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期許咽下嘴裡的東西,回答道:“我不知道。”
“那那……如果有人對你一見鐘情,并且克制不住這股沖動,跟你表白心意,你會怎麼樣?”
“……我,呃,如果隻是表白心意的話,就是我知道她的心意就行了,如果她需要知道我的心意,我會說我對她完全不了解。”
“如果她是我周圍的人,是同學的關系,那我對她的了解隻是停留在班上和她打招呼或者共處某事的時候,這種官方式的了解對我來說不算是對某個人的了解,所以我隻會說,‘謝謝你對我的喜歡,我不了解你,也沒有心意。’”
“我去……你這刀不僅溫柔,還很狠戾啊,如果我這樣被人拒絕我會很傷心的。”
“并不是,這是說清楚道明白,如果是雙方一見鐘情,這就不一樣了,一拍即合會産生愛情的火花也說不定。”
“哦……”
周期許一副挺想聽八卦的樣子:“怎麼,有人跟你表白了?”
“一直有人跟我表白啊,但是我很難找到自己心裡那種感覺,也很難找到我喜歡的那種戀愛的感覺。”
“沒事的,慢慢來,會找到那個和你合拍的女孩子的。”
陳知銘垂眸盯着碗中的粉條,習慣性用筷子夾起攪拌一下,他像是做出了重大的決定了一樣,深呼吸的一口氣,緩緩說:“其實,我性取向是彎的,我喜歡男生……”
周期許表面情緒波動幾乎看不見,但他吃飯的筷子停頓的那一下在陳知銘心裡特别明顯,他心裡挺不安甯的,怕周期許恐同,怕他還沒開始追的人就開始疏遠他。
“你肯定會找到自己喜歡的那個男孩子的,别急。”
陳知銘等到他說出這番話,心瞬間安了,這時候也更有勇氣了:“其實我找到啦,但是我不知道他的性取向,也不敢打擾,怕冒犯到他,怕最後朋友都做不成。”
“我覺得你不是個怕東怕西的人。”
“對呀,你對我有這個了解。但是人面對重要的感情,都會變得十分細膩小心。”
“這個……确實是。”
陳知銘小心翼翼的問他:“你會反感同性戀嗎?”
“?不會啊。”
“真的不會嗎?”
“我為什麼要反感,你問的有點莫名其妙了。”
陳知銘放下筷子,滿足而欣賞的盯着他看,周期許擡眼看回去,陳知銘說:“你跟漆時祺就隻是朋友是吧?”
他這個問題問的又迷惑極了,周期許挺不解的回答道:“不然呢?”
“那就行。”
“?”
“哈哈哈,你這個表情,我就問問而已嘛。”
他們一塊去放盤子,陳知銘總會跟他挨的極近,勾肩搭背,好似親兄弟。
周期許很少跟人有這種親昵的接觸,更多的都是與人并肩走,他對這種行為的陌生對陳知銘來說确是駕輕就熟的,周期許慢慢的習慣了,陳知銘也以此跟他越來越親近。
他走到三樓樓梯間有點累了,陳知銘拉着他的手上樓,以周期許的視角,陳知銘臉上總是會帶着看不出意思的笑,這種笑很莫名其妙,但看起來确是發自内心的,好像是在看一個自己特别滿足的人的笑。
“晚上還是不去吃飯啊?”
周期許:“嗯。”
“那下午上完課你陪我去校外買東西可以嗎?我想吃校外那家陳哥炒粉了。”
下午的課剛好就在西苑,周期許當然同意,陳知銘興高采烈地說:“那第七節課我們一起去上課哦,我來你宿舍找你。”
“我可能要早點去,老師告訴了我實訓室密碼,讓我如果能早到的話把教室電閘拉開電腦打開——”
“那要多早,我都可以啊。”陳知銘暗戳戳地想:那可不就又多增了點跟你單獨相處的機會了。
“三點半吧,提前二十分鐘。”
“好嘞。”
然而陳知銘三點一十就過來找他了,宿舍其他人都在睡覺,他打開門的動靜有點大,反應過來後靜悄悄地關上門,周期許安靜的坐在桌前看書,偶爾用筆做個筆記。
頭頂的書架上放着他大學兩年所有的專業書,那本厚重的深藍色軟考書在其中格格不入,陳知銘經得同意拿下來看,小聲地感慨道:“真牛逼。”
“也還好。”
“真題都做完了?”
“快了,今天晚上就把試題三刷完。”
他的桌面走的極簡風,隻放着幾個常用的東西:台燈、面霜、水杯、電腦及外設、書本水性筆。
陳知銘一直都認清着自己的心意,他一開始确實是被周期許的外在吸引的,但更使他着迷的是這個人内在的優秀與極高的自律。
他前些日子在輔導員那裡知道周期許從不掉出專業前二的時候就對這個人産生了濃厚的興趣,而且他各科還是真實成績,實打實的靠自己寫,沒有抄襲,專業第二的那兩次都是被體育成績拖了後腿。
他早該認識周期許的,可他們之前真的沒有打照面的機會,雖然同是一個輔導員手下的學生,平常學院間也總會把他們拉到學術報告廳開大會,但兩個班幾乎是無交集,他也從沒在人海中和周期許打過照面。
大二漆時祺上表白牆時身旁也有周期許的背影和模糊的側臉,他有見過,隻是覺得清瘦好看,但不會有想去認識的想法,因為光芒全在漆時祺身上,他被掩住了。
不過,現在認識也不晚。
實訓室裡漆黑一片,周期許走去教室左後側開閘,陳知銘故意裝出很害怕的樣子緊跟他身側,突然間“呀”了一聲抱住他的肩:“剛什麼聲音啊,吓死我咯!”
“你不會吧,還怕黑嗎?”
陳知銘頭點的很快:“是啊,從小就怕,我可是從小被我媽媽安撫着長大的,不然我真的會産生黑夜恐懼症。”
周期許摸了摸他的手臂表示撫慰:“别怕别怕,就開燈了。”
陳知銘對這接觸很滿意,他露出了狐狸一樣的笑,看起來賤賤的。
他這一抱就不撒手了,坐到位置上了也沒有要撒手的意思,周期許打開電腦,覺得手臂有些沉重,剛有想推開的動作,陳知銘察覺到了,抱更緊了:“我有點emo了,讓我靠一會可以嗎。”
“?”
“我讨厭黑漆漆的環境,它容易讓我想到難受的事。”
周期許對自己的定義就是不擅長安慰人卻會努力去安慰人的人,因為這會顯得他人很暖,對促成人際關系也是一個很大的幫助。
但這也容易發生翻車事件,他有這個極其尴尬的經曆,所以在之後他安慰人時都會特别小心,避開所有正确但是對方不樂意聽的事,總之就是順着他來,無論理在何處。
他快速思索着安慰話語,對他說:“做點值得期待的事,也許心情就好了呢。”
“所以等下要跟你一起去校外讓我就挺期待的啊,但心裡就是堵,莫名其妙的難受。你現在不用安慰我,這個時候我最需要的陪伴你給了,你就讓我抱一會吧,這樣我會安心一些。”
“……”
周期許沒再生出想推開他的想法了,但他總覺得這樣子怪怪的,不是因為他很少與人做過這種親昵的舉動,而是真的覺得很别扭,很不好意思,讓他手腳都不自在。
他身體僵了,陳知銘感覺到了,他得意地露出了笑,把腦袋都放在了周期許的肩上。
周期許這種不自在隻持續了幾分鐘,他按着腦袋裡的思路在軟件工作區裡敲敲打打,很快就投入到了學習當中,陳知銘也不好意思總壓着他的肩讓他敲代碼很累,他識趣地擡起頭、松開了手,周期許這時候偏頭看向他,關心地問:“不emo了吧?”
“不emo了,謝謝你哦。”
“那就好。”
陳知銘支着下巴看他學習,不免生出了時間消逝而自己還未怎麼學習的罪惡感,他又盯着周期許的臉瞧了幾分鐘,才點開LeetCode繼續刷題。
就兩個人,卻營造出了一個異常濃重學習氛圍,他們一句話也不說,整個實訓室裡就隻有敲鍵盤的聲音和他們動身時衣料摩擦與偶爾發出的粗重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