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起初隻是順手救了白一,沒想過讓白一給自己打工,後來發現白一腦瓜子靈光,做事邏輯性強,才讓白一跟着自己。要是知道這小子幾句話就能道破真相,他可能就不要白一了。
“哥,你别吃了,我說得沒錯吧?”白一搶過菠蘿,凜冬還打算裝淡定,白一又一針見血地說:“你一不知道怎麼反應,就會一直吃!臉上肌肉動起來,掩飾你的微表情!”
被明晃晃揭穿,凜冬菠蘿也不吃了,“隔夜的不好,你也少吃。”
白一才不管,“所以羽風真的是你們……”
凜冬深吸氣,白一後面的話卻石破天驚地冒了出來——
“嗯,是我們共同努力的成果。”
“是你倆生的孩子!”
凜冬懷疑自己幻聽了,愣了半天,“什麼?”
白一對自己的比喻非常滿意,“當然是孩子!你在台前扮演,他在幕後教你。你演技再好,沒有真警察教你,你能演得那麼真?他倒是真,但他不是演員。所以說嘛,羽風缺了你們誰都不是羽風,就像孩子,缺爸不行,缺媽也不行!”
凜冬張了兩下嘴,硬是不知道怎麼反駁這個邏輯大師,好一會兒才言不由衷道:“我們沒那麼熟。他其實離我……非常遠。”
凜冬從來不知道如何來描述和韓渠的這段際遇,隻有一個“遠”字能詞不達意地形容他的感覺。韓渠離他何其遙遠,韓渠是無畏的英雄,他隻是個生死關頭選擇退縮的普通人,他曾經拙劣地模仿英雄,更使得他與韓渠的距離被拉得無限遠。
“開什麼玩笑!”白一不信,“你們看上去很親密啊,再遠他不是也跑來看你了嗎?再說,孩子都有了,還不熟呢!不熟你們就去熟一熟啊!”
凜冬聽得眼皮直跳,連忙打住白一的話頭,“你對漢語理解有誤,我們不這麼說。”
趕在白一争辯之前,凜冬機關.槍似的布置任務,流感請假的人多,貨卻不等人,缺的人得去外面找臨時工,對接的任務也更重。白一跟做閱讀理解似的,點頭如搗蒜,記下最後一項才抱怨,“哥,你故意用生僻字整我!”
凜冬當了那麼久的演員,雖不是什麼戲骨,日常生活中還是夠用了,“想多了,以前天天背台詞,剛才不自覺咬文嚼字。”
白一将信将疑,見凜冬要走,喊道:“哥,你上哪兒去?”
“送貨。”
白一把人拽回來,“你都這樣了還送什麼貨?有我在,放心!你就好好休息,喝喝藥,吃點菠蘿什麼的!”
要不是知道白一并不擅長陰陽怪氣,凜冬都要以為他話中有話了。“我還是得出去。”凜冬閑不下來,“卡利斯那邊我有陣子沒去了。”
“你去傳染小朋友嗎?”白一把凜冬說得站住了,他有些洩氣地攏了下頭發,打開冰箱,神志不清地又端出一碗藥。
白一大喊:“警察哥哥的藥好喝,但也不能喝個不停!”
凜冬咬緊後槽牙,“你快走吧你!”
陸續有員工進進出出,有的是流感剛好的,凜冬在門面待了小半個上午,覺得自己挺礙事,說不定還把剛好的又傳染上,幹脆帶着中午和晚上的藥,穿上韓渠的防風外套,騎着摩托往紗雨鎮南邊的村子開去。
小鎮邊緣,房屋低矮稀疏,偶爾有三輪車經過。沿途幾個穿着背心的老人用當地話跟凜冬打招呼,他也沙啞着回應。摩托在崎岖的小路拐來拐去,停在一個土牆圍起來的院子前。院門是鐵皮的,土牆上全都拉着鐵絲網,豎着尖刺。凜冬打開門,将摩托推進去,長長地一吐氣。
這個院子是他在紗雨鎮正兒八經的家,夏天來到這裡時,他先買下晴天巷的門面,在裡面住過一陣子,後來員工增多,他又買了這有兩層小樓,帶一個地下室的院子,本想抽時間好好整修一番,種點植物什麼的,但忙起來根本顧不上,至今也隻有一間卧房和衛生間能用。
韓渠整個人比他大了一圈,昨天披着外套不覺得,此時穿在身上,才有種極其不合身的寬松感。他來到唯一的等身鏡前,看了片刻,自言自語,“比我高那麼多嗎……”
以前他從未意識到這種來自體型上的差距,即便韓渠抓着他的手臂糾正他的動作,以及昨天他抱住韓渠的腰。衣服才是客觀的。想到摩托車上的一幕,他怔怔的,已經過去快二十小時,他還是沒能理清楚思路,他最應該問韓渠,你身體徹底好了嗎?但答案好像顯而易見。白一那番“孩子”言論讓他亂上加亂,他和韓渠怎麼就……有了孩子?
凜冬搓一把臉,想到自己把韓渠的衣服帶回來不是為了像個變.态似的自己穿,隻是想洗幹淨,找個機會還給韓渠。
家裡沒有洗衣機,水池卻很大,水流嘩啦作響,凜冬跑去村裡的雜貨店挑三揀四,在老闆的白眼中找到檸檬味的洗衣粉,倒多了,滿院子香味,水池裡擠滿泡沫。
凜冬想,韓渠的出現也很像是泡沫。韓渠會在紗雨鎮待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