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渠說:“為什麼?他們這麼叫時你也沒幹涉。”
凜冬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埋頭嗦粉。這家的豬蹄辣粉勝在一個辣字,凜冬吃得急,嘴和鼻尖很快就紅了,額頭上的汗珠在燈光下亮亮的。韓渠看了會兒,也低頭吃起來。
舌頭火辣辣的,凜冬趕緊吃了一大口冰淇淋,就這麼冰火兩重天地撈完最後一根粉,擡頭一看,韓渠早就吃完了。
沒聲沒響的,凜冬腹诽了一句。
付賬時凜冬要掏錢,卻被韓渠搶了先,韓渠還回頭沖他笑,“冰淇淋是你請的。”
M國到底是戰亂初止的國度,紗雨鎮除了夜市街,其他地方到了夜裡,街上很少看得見人。凜冬載着韓渠在空蕩蕩的大街上駛過,正想問問韓渠到哪裡下,居然聽見韓渠在哼歌。
韓渠顯然沒有什麼音樂天賦,調子都快走到西天取經去了。但越是這樣,凜冬就越想聽出他哼的是什麼。集中注意力,專心緻志,終于讓凜冬聽明白,韓渠哼的是一首早就過時的流行歌,二十年前應該很紅。
凜冬眼前浮現出少年時的韓渠——盡管他并沒有見過,男孩騎着自行車,戴着有線耳機,騎着自行車,音樂開得很大,男孩哼得也很大聲,沿途的風将他的校服吹起來,他覺得自己特别酷。
凜冬在無根無據的想象中彎起唇角,他從來不覺得自己了解韓渠,但認定韓渠正直不屈的内核中,有一縷自戀和臭屁,這是韓渠教他扮演羽風時,他對韓渠的初印象,後來沉重的任務揭開序幕,他也沒認為英雄的韓渠和臭屁的韓渠有任何沖突。
“到了。”身後傳來韓渠的聲音,凜冬定睛一看,他竟然已經将摩托開回了晴天巷,可他載韓渠的初衷是送韓渠回住處!
“韓隊,你住哪裡?”凜冬停車,左腳支撐着摩托。
韓渠笑道:“現在才問,是不是有點晚了?”
是你唱歌,還唱得那麼走調,給我打了岔。凜冬這樣想着,面上卻是成年人的客氣,“開習慣了,現在也不遲,鎮裡就這麼大,你住在治安局那邊吧?我……”
話音未落,韓渠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凜冬一怔,“韓隊,你也感冒了?”
冰淇淋吃多了?還是被我傳染?凜冬一下子愧疚起來,連忙說:“我店裡有藥和熱水,吃了我再送你回去。”
“給我倒杯熱水就行,藥就算了。”韓渠跟着凜冬穿過晴天巷,走到“大冬物流”店裡。白一還在對賬,頭也不擡地叫了聲“冬冬哥”,發現還有一人的動靜才轉身,“喲!韓哥!”
“小白,還在忙呢?”韓渠語氣熟稔。
凜冬看看兩人,從保溫壺裡倒出半杯水試了試,不算熱,他對韓渠說:“你坐一下,我燒點水。白一,我藥呢?”
白一立即從抽屜裡拿出來,“什麼你藥,這是韓哥給你送來的!”
凜冬剛提起水壺,“啊?”
白一說:“昨天你在家休息呢,韓哥又來看你了,還買了藥,你今早不還吃了?”
“韓隊。”凜冬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沒事,我以為你住在這裡。”韓渠說,“昨天順路過來看看。”
白一替他冬冬哥說:“這門面就忙不過來時睡睡,我哥有個大房子呢!院子老大了!”
韓渠很感興趣:“哦?”
“聽他瞎說。”凜冬将賬本合上,趕白一走,“在鎮外的小村莊裡,一個農家院子。”
韓渠點頭,“空了帶我去參觀參觀。”
白一還要趕回去忙家務,凜冬回來了,他也樂得早點溜,“韓哥,下次再來玩兒啊。”
凜冬莫名尴尬,水燒開後忙不疊給韓渠倒了一杯,韓渠卻已經溜達到冰箱邊。凜冬瞳孔顫了顫,心說不會吧,韓渠忽然打開冰箱門,“讓我來檢查一下,藥有沒……”
最後兩碗藥湯還完完整整地擺在裡面,蒙着保鮮膜,等着某位說謊的病人。
韓渠關上冰箱門,抱臂凝視凜冬。他的神情絕對稱不上嚴肅,甚至有些許看戲的成分。但凜冬卻像做壞事被抓了現場,“那個,韓隊,你……”
“聽我解釋?”韓渠微笑将他的話補充完。
凜冬掙紮片刻,終于認清糊弄不過去的現實,捂住腦袋,拿出真誠這一必殺技,“你辛苦幫我熬藥,我很感激,前面幾碗也都喝了。但是這藥實在是……太苦了!”
韓渠學着他的語氣,“太苦了!”
凜冬雙手合十,“對不起,下次不浪費了。”
“下次不生病才對。”韓渠端着碗走到水池邊,将藥湯全倒掉了。凜冬白天恨不得冰箱裡沒有這碗藥,此時又心痛起來,“你就這麼倒了?”
“那留着讓它們生崽?”韓渠順手将碗洗幹淨。
凜冬噎住,“你……真會說笑。”
“你倒是變小心了。”韓渠擦擦手上的水,走到凜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