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渠住在其中一棟的三樓,是個套房,有客廳和卧室,廚房比較簡單,做點日常餐食沒問題。凜冬雖然消耗巨大,但毫無睡意,好奇地打量四周。客廳的沙發展開就是個床,靠枕當枕頭,他今晚就睡這裡。
韓渠剛把電水壺插上,就看見凜冬很有主人翁意識地整理沙發床,似乎還在思考應該睡哪一頭。
“先去洗澡吧,洗了把藥塗上,你這個需要按摩。”韓渠說:“衣服穿我的,都洗過,介意嗎?”
“不介意不介意!”話是這麼說,凜冬臉頰還是熱了起來。
溫熱的水沖刷在身上,洗去灰塵和汗水,凜冬閉着眼出了片刻神,敲門聲響起時,終于有了即将在韓渠家中過夜的實感。
“衣服我放台子上了,内褲是新的。”
凜冬心口一跳,“好,好的,謝謝韓隊!”
韓渠拿來的睡衣其實是穿舊的T恤和薄款運動褲,布料洗得非常柔軟,上面有洗衣粉的味道。凜冬換上後往鏡子前一站,忍不住“啧”了聲。他一直都知道韓渠比自己大隻很多,上次穿韓渠的外套就對比出來了,但這貼身的睡衣又不一樣,松垮得離譜,肩線落到手臂上,袖子和褲腳卷幾圈才行。
韓渠見衛生間門打開,正要招呼他來擦藥,擡眼一看,笑出聲來,“你這……”
“現在流行這種超大碼。”凜冬擺正心态,左腳腫着,褲腳挽得更高一些。
藥油上寫着一大片M國文字,凜冬草草看了幾行,就擰開往手心上倒。
韓渠問:“需要我幫忙嗎?”
凜冬頓時想到在露台上,韓渠握着他腳跟和小腿的一幕,連忙心虛地低頭,“不用不用,這個簡單,藥也跟國内的差不多,我自己來就行。”
韓渠點頭,沒有堅持,卻在一旁看着凜冬按摩。“以前也用過?”
藥油味道強烈,十分醒腦,凜冬假裝專心緻志,“拍戲的時候會受傷。”
“拍《羽事》的時候嗎?”
“不止,動作戲多多少少會有點磕碰。”
“也是自己上藥?”
凜冬短暫地回想過去,無人問津時,小傷小病當然隻能自己處理,走紅之後倒是有團隊圍着他轉,但他習慣了自己上藥,這種事一直沒有麻煩過别人。
“下次……”韓渠說:“明天我幫你吧。”
凜冬立即轉身,韓渠拿過瓶子,笑道:“不然你老以為自己最會上藥。”
凜冬嘀咕:“我肯定沒有你會。”你受過那麼多的傷,我這算什麼?
“我剛又想了會兒。”韓渠說:“其實你今天用匕首,師父還是我吧?”
醫院裡的話題被拉了回來,凜冬抱住膝蓋,縮成一團,默認了。
韓渠又道:“你想搞槍的話,也有辦法。”
凜冬雖然不久前還認為自己吃虧在沒有槍上,但此時已經清醒過來,搖頭:“我沒打算搞槍。我……控制不了那種東西。”
“挺好。”韓渠這句回應讓凜冬有些摸不着頭腦,少頃沉默,韓渠又道:“至少說明,你還沒有被這裡同化。”
凜冬下巴抵在膝蓋上,歪頭看着韓渠的側臉,“不可能的。我不是這兒的人。”
“那你會回國嗎?”依舊是醫院裡的問題,凜冬卻很難再逃避。“我不知道。”他隻能坦誠地說:“我不太想回去。”
“不一定非得是M國。”韓渠說:“這裡很辛苦。”
你不懂。凜冬在心裡說,這是個固執的決定,他并不期待旁人明白,即便這個旁人是韓渠。
凜冬笑了笑,“這裡也有很多機遇,我其實,賺了不少錢。這不是還遇到你了嗎?”
韓渠說:“遇到我算是好事?”
凜冬移開視線,這句話是玩笑,還是随口而出?他太在意韓渠,以至于無法分辨。片刻,他用盡可能輕松的語氣說:“當然是好事。”
兩人的視線在燈光下交彙,暗流湧動,幾秒後,凜冬打了個并不存在的哈欠,揉着眼說:“我想睡覺了。”
韓渠卻沒有起身,下巴往卧室方向擡了擡。
凜冬茫然。
“傷号睡裡面。”韓渠抱住被凜冬拍了許多下的枕頭,“謝謝冬冬哥幫我鋪床。”
凜冬拒絕的話還未說出口,韓渠忽然站起來,推着他往卧室走去,“别跟我争,你該睡覺了。”
卧室門關上,凜冬雙眼大睜,盯着天花闆。外面傳來細微的響動,門下漏出些許光亮,是韓渠在洗漱。
凜冬躺得直挺挺的,像具棺材。腦海中過着不久前的一幕幕,最後停留在韓渠抱起他的瞬間。他戰術背心裡的微型攝像頭拍到了韓渠走向他,抱起他,那應該是屬于他的,獨一無二的畫面,此刻卻和攝像頭一起成為證物,留在治安局。
外面的燈關掉了,他逐漸嗅到周圍一絲淺淡的,和睡衣類似的檸檬味道,肌肉逐漸放松。進入夢裡之前,他想,一定要想辦法,将他的“證物”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