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渠蘇醒,他已經滿足了,重逢後他刻意避免提到韓渠的恢複情況,韓渠看起來很好,他便也假裝忘記了ICU裡一次次危重,告訴自己,人還在就好。
而現在,他不敢奢望再次看到的畫面在眼前重現,韓渠依舊是無數特警中最耀目的太陽,那些降臨在韓渠身上的浩劫似乎隻是一場塵埃風暴,韓渠将它們消融,納為生命的一部分。
那是健康的韓渠,他不敢許願,韓渠卻實現了他的奢望。
凜冬雙手捂住臉,肩膀不斷抽動,淚水從揚起的唇角劃過,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哭還是在笑。再次用濕透的衣袖擦掉眼淚,水洗過的眼睛忽然清明,韓渠的面容逐漸清晰。
這一刻,韓渠似有所感地看過來,視線短暫地左右掃蕩,然後定格在他身上。他用力揮手,韓渠摘下帽子,迎着陽光,沖他笑着敬了個十分随意的禮。
上午的訓練尚未結束,凜冬回到家中,狠狠洗了把臉,他哭得痛快,一照鏡子才發現面容狼狽,頓時心道糟糕。剛才在頂樓,離得遠,韓渠不可能看清他正在哭。但中午回來面對面,眼眶一點紅都難以遮掩。
凜冬趕緊用濕毛巾給眼睛做冷敷,耳朵豎起來聽訓練場的情況。12點,訓練場沒聲音了,凜冬臉都快貼在鏡子上,眼皮已經消腫,就眼白上還有些紅血絲。凜冬松了口氣,沒問題,就算韓渠問,也可以賴給睡眠問題。
一刻鐘後,韓渠果然回來了,拎着從治安局食堂打的飯菜。凜冬畢竟要掩飾哭過的事,不注意就熱情過了頭,從韓渠進門就開始四處張羅,韓渠鑰匙還沒來得及放,他就搶過了袋子,一邊打開盒子一邊高聲報菜名,“酸辣蓮藕肉片,這是招牌菜诶,香菇滑雞,這是盧克先生專門給你們準備的吧?芹菜牛排,這也太大塊了!”
韓渠洗了手,坐下時凜冬的點評還沒有進行完,他說話時眉飛色舞,和早上剛睡醒反應有點拖後腿的樣子截然不同。韓渠忽然笑了聲,凜冬立即卡住,和韓渠四目相對。
韓渠眉梢動了動,“你……”
凜冬知道現在最不能對視,趕緊将飯往韓渠面前一推,“韓隊,快吃,下午還要搞訓練!”
韓渠哭笑不得,“盧克的位置要不還是讓你坐吧。”
凜冬:“啊?”
“他都體諒我上午帶訓辛苦,中午讓我多歇歇,下午就不練了,分享一下經手的案例就行。”韓渠夾了一塊牛排,“你倒好,我飯還沒吃上一口,你就催我搞訓練。”
凜冬心道演過火了,遂低頭扒飯,“那你慢點吃。”
韓渠倒是沒再多說什麼,治安局的食堂針對來交流的外國警察,推出不同菜品,心意到了,但味道實在不怎麼樣。韓渠不挑食,吃得本就比凜冬快,凜冬還三心二意,一會兒觀察韓渠,一會兒擔心自己的異常被韓渠發現,韓渠放下筷子,正大光明盯着他時,他碗裡的飯才下去小半截。
“今天怎麼了?”韓渠笑着問。
凜冬裝傻,“嗯?沒什麼啊,滑雞你不吃了嗎?那我全吃了噢。”
韓渠說:“你還全吃,一共就沒見你吃兩塊。”
凜冬快速往自己碗裡夾,“你看錯了,我一直在吃的。”
“眼睛怎麼了?”韓渠這麼一問,凜冬筷子不動了。
“沒,沒怎麼啊。”
“我看到你了。”韓渠又說:“頂樓風景不錯?”
凜冬聽不出半點指責的意思,而且他和韓渠都互相揮手了,肯定是看見的,“啊,我沒事幹,看你搞訓練呢。”
韓渠說:“那為什麼看着看着就哭了?”
凜冬瞠目結舌,啞了半天心說,他一定是在詐我,于是挺了挺腰,“我哭?怎麼可能?我好好的哭什麼?你看見了?”
“我看見了。”比起凜冬刻意彰顯的氣勢,韓渠溫和得多,但說出來的話令凜冬一點反駁的餘地都沒有。
凜冬還是不大相信,“你……那麼遠,你看錯了。”
韓渠笑了笑,“你是不是沒有見識過我的視力啊?”
凜冬心裡忐忑,韓渠隻糾正過他握槍的姿勢,他确實沒有親眼見過韓渠玩狙,洛城市局特警支隊那麼多佼佼者,韓渠是其中最優秀的一個,可想而知……
那他也沒想過韓渠用那雙看狙擊.槍瞄準鏡的眼睛來看他是不是在頂樓哭花了臉啊!
“是因為我嗎?”凜冬正懊惱着,忽然聽見韓渠的聲音,再擡頭,就被韓渠沉沉的目光籠罩住了。
“我……”他不知怎麼解釋當時的失控,臉頰迅速蔓上血色。
“我明白。”韓渠說。
他張了張嘴,韓渠的明白,指的是什麼?
韓渠站起來,走到他面前,朝他張開雙手,“要不要親自感受一下我是不是真的恢複了?”
胸中的那股熱意再次沸騰,凜冬抓住韓渠伸過來的手,剛要用力,韓渠已經一把将他拉了起來,他失去重心,驚訝地喊了一聲,被韓渠圈在懷裡。
對面那顆心髒正有力地跳躍着,凜冬将臉埋在韓渠肩頭,雙手輕輕描摹韓渠肌肉的線條。
韓渠感到肩頭漸漸有了濕意,凜冬聲音輕得像是羽毛,“真好,韓隊,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