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太陽撕成一片一片的雪花毯子下,露出尖尖的小青草。每當腳掌踩上去,都會發出“咯吱~咯吱~”的小小抗議聲。
杜柏承偷偷扯開頭巾,一小口一小口,小心翼翼的呼吸着清晨特有的冷冽空氣。不僅大腦十分享受這種醉氧的感覺,心情也變得無比輕松愉悅。
杜光宗仿若長了後眼,讓他:“把頭巾裹好。”
“哦~”杜柏承慢吞吞地聽話,鼻子抓緊機會快速呼吸最後一大口新鮮空氣,代價是:“咳咳~咳咳!咳咳咳~”
杜光宗腳步一停,扭過頭來看他。
“……”杜柏承垂眉咬住下唇,努力抑制住那股想要咳嗽的沖動,免得被大哥罵。
“就知道你不聽話。”杜光宗說着放他下來,從懷裡掏出一個用豬胃做成的水囊,打開先淋了些到手指上,确認水溫不冷不燙正好後,這才捧着支到杜柏承嘴邊,慢慢喂給他。
“謝謝大哥。”杜柏承喝了水,感覺好了很多。
杜光宗低頭系着水囊,忽沒頭沒腦問了句:“他對你咋樣?”
“誰?”杜柏承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哦~挺好的。”
“我看他脾氣不咋好。”
“嗯……有點。”
杜光宗的眉頭皺起來:“那他要是和你動手的話,你可打不過他。”
杜柏承一笑,“那倒不至于。他雖然有些富貴人家嬌養出來的少爺脾氣,但咳咳~他好歹也受過禮教熏陶,知禮明義,并不是随便動粗的人,頂多嘴上厲害幾句。但我的嘴也不是吃素的,沒受他的委屈,也不會吃虧,你不用擔心。”
杜光宗狐疑:“真的?”
杜柏承很是肯定地點點頭:“嗯。”
杜光宗微微松了口氣:“那就好。如果有什麼委屈,一定要和大哥說,别自己悶在心裡想不開。咱們雖然窮,但咱們的命不賤。雖然大哥沒本事,幫不上你什麼,但豁出去這條命,也不會——”
“爹你好會說!你怎麼這麼會說!”
突然插話的華章鼓着小臉,像受了什麼刺激,握着小拳頭沖杜光宗大喊大叫道。
“三叔被逼着嫁人的時候!你怎麼沒有豁出命保護三叔!現在又說這種話!就跟賣我的時候一樣!嘴上說的可好聽了!到頭來還是要把我賣了!你總是這樣!總是這樣!爹你真讨厭!比娘還讨厭!嗚~”
華章小脾氣爆發完也不給他們教訓自己的機會,扭頭跑回家了。
“……”杜柏承瞧自家便宜大哥滿臉受傷,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幹巴巴的說了句:“華章還小,等他長大了,慢慢會體諒你和嫂嫂的難處的。”
杜光宗轉過身,重又背起他道:“章兒說的也沒錯,我當不起他爹,我也當不起你大哥。”
杜柏承輕咳幾聲,用被嫂嫂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爪子,笨拙的拍了拍大哥寬闊有力卻很是消瘦的背,悶聲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一個合格的好父親。但作為弟弟,我一直都記得,家裡最困難的時候,你也沒停過吊我命的藥。”
晨光下的杜光宗步伐穩健,任憑山路多艱,那些雜草碎石如何為難,也沒拖慢他的腳步一下。
杜柏承歪着腦袋伏在自家便宜大哥十分具有安全感的背上。漆黑如寒潭的眼睛裡,映出雪地上大哥背着自己行走時的高大身影。
周邊連綿的大山和荒涼的春日雪景從眼前一一晃過之時,杜柏承不自覺摟緊了大哥的脖子。
很想告訴他,在自己的心裡,他是個十分合格且值得敬重的好哥哥。
但唇齒微張好幾次,終是沒好意思把那矯情兮兮的話說出來。
阿滿的家遠離人煙,在村子盡頭靠近山腳下的一個小草坡上。
杜光宗去敲門時,把杜柏承放在了有陽光的背風處。
時間尚早,陸續起床的村民們提着尿桶出來倒。
托原主這雙沒有被電子設備荼毒過的眼睛,站在山坡上無聊看風景的杜柏承,一眼就注意到了那雙令自己心心念念的虎皮靴,踏進了一戶人家的門。
黑眸微眯,問大哥:“咳咳~那是誰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