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理直氣壯,一翻硬道理加強橫态度用上去,船工們反而顧忌畏懼起來。嗫喏着不再說話,也不敢與他再發生争執。
心裡頭紛紛開始後悔:真是豬油蒙了心,順順利利的銀子不賺,幹嘛要坐地起價?現在銀子沒賺着,失了長久的好買賣不說,還受這麼一肚子氣。更擔心,邬夜會不會牽累自己的親朋好友?杜柏承若真的造船出來,自己這飯碗還能不能保得住?
船工們正猶豫要不要認錯服個軟。
杜柏承已經轉身走人,讓大家搬貨回鎮。
等上了馬車,邬夜才笑道:“難怪我總是說不過你去,你這腦子和口才,不去當個師爺真是可惜了。”
杜伯承不說話,垂頭緊緊抱着自己的胳膊。
邬夜覺出不對,伸手一碰,才發現他抖的厲害,忙問:“哪裡不舒服!杜伯承?”
“冷……好冷……”
邬夜忙對駕車的阿誠喊了句:“快去回春堂!”說着将暖爐塞進杜伯承懷中,又将人抱坐在自己膝上。
一手從披風伸入攬住他不盈一握的腰,一手覆在他單薄孱弱的後背,運轉内力為杜柏承取暖的同時,歪頭用溫暖的脖頸,去貼緊歪在自己肩頭的那顆冰涼腦袋。
努力用自己溫暖他。
杜伯承起先還掙紮了幾下,待感受到面部傳來的融融熱意,立馬把他那所剩無幾的面子抛在腦後,又往那給予他無窮溫柔與暖意的懷裡靠了靠。
并把自己冰涼的鼻尖和唇,用力貼緊那散發着淡淡烏木香的溫暖肌膚,閉着眼睛很是舒服的長長舒了一口氣。
化身暖爐的邬夜打了個冷顫,勾着唇将主動依偎向自己的人,又用力往緊抱了抱。
沒忍住,偏頭在杜伯承的臉上偷偷親了一下,力道輕輕的。
到了回春堂。
邬夜有點舍不得如此親密的時刻,掙紮着推推杜伯承,小聲在他耳邊說:“到了,我帶你去看大夫。”
杜伯承同樣舍不得此刻的溫暖,埋首在他脖頸裡悶聲道:“不想吃藥……”
邬夜一笑,愛憐地撫摸他的長發,“不喝藥病怎麼會好?”
“可是那藥,咳咳~一點都不管用。”
“那是你接連兩次落水傷到了身子骨,因為病得太厲害了,所以才見效慢。若真停了,指不定比現在更糟。”
杜伯承不說話了,躲在披風裡被邬夜抱下馬車,進了回春堂灌了一大碗驅寒去濕的參片姜湯,号完脈等着喝藥的空檔,大夫問道:“不知今天,杜東家的店還開業嗎?”
“開啊。怎麼了?”
“哦~過年在迎賓樓定了一桌飯,一家老小都很喜歡裡面的豆腐菜品。聽說杜東家要開店,我老娘和夫人天天盼着。今天一大早,我夫人就忙忙的去買了,結果回來說關着門沒有一點動靜。現在看你病着,就想問問,是不是開業時間改了?”
杜伯承一笑,說:“沒有,已經在上貨了。巳時一到放了炮,就正式營業了。”
大夫忙點頭:“那我趕快去說一聲,讓他們早早排隊别誤了,想買這口的人太多了,晚了該沒有了。”
有迎賓樓在鎮裡爆火的這半年做基礎,杜伯承的天下第一豆腐完全不用宣傳。
凡是在迎賓樓吃過豆腐菜品的,都是他的顧客。
在迎賓樓消費不起又久聞豆腐大名的,也都在觀望着價格,是數量龐大的潛在消費者。
雨過天晴,碧空如洗,是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
待得巳時一到,大炮一響,杜伯承親手拉下紅綢,那塊寫着“天下第一豆腐”的黑底金字招牌正式亮相于溪水鎮百姓眼中,與那面由綠藤和紅薔薇組成的“杜”字商旗,一起在溫暖的陽光下,熠熠生輝。
杜伯承輕咳一聲,正要強撐着病體說幾句開場白,早已等不及的人們已經一擁而上,蜜蜂一樣“嗡!”的湧進了店裡。
虧得有邬夜在一旁護着,否則非把他撞翻不可。
“給我來塊豆腐!”
“給我來張豆腐皮!”
“豆腐!豆腐皮!還有那個豆腐幹!我都要!各要五份!什麼?每人限量一份?我家人口那麼多!買一份怎麼夠?你這個夥計真是豈有此理!”
本來還怕生意冷清,拖家帶口來捧場的胡老八和工匠等見狀,也顧不上道賀客套,将堵在門口礙手礙腳的夫夫倆揮手一扒拉,沖進人群好不容易擠到攤前,才發現這錢也不是他們想花就能花。
“什麼?限量?”
“哎呀~我和你們東家有交情,不限也沒關系,我又不介意。”
新鮮上任的掌櫃來福又得安排夥計,又得招待顧客,百忙中還得抽空對那夫夫倆道:“二位爺不要擋在門口!快讓财神進來!”
他是原有一茶樓的掌櫃,年過五十,面相親和,精神飽滿。杜伯承買下這裡後,順便也把他和幾個得力的夥計留下來為自己效力。通過這段時日的觀察,幾人的表現都很不錯。
被嫌棄了的夫夫倆有些尴尬地對視一眼,逆着人群來到外圍,瞧見很多沒有吃過豆腐,手頭也不那麼富裕的百姓們駐足圍觀。
“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啊?貴不貴?”
杜伯承正要上前,從店裡出來的好多顧客都已經非常好心的開始幫他宣傳。
“不貴,不貴,一點都不貴。”
“豆腐論斤賣,兩文錢一兩,你想買多大塊都可以。豆腐皮九文錢一張。豆腐幹是十五文一塊。量都挺大的。你們要是怕不好吃,可以進店先免費嘗嘗,買不買都沒關系……”
“要是買的多,湊夠了三十文,還可以去迎賓樓門口免費領一碗甜豆漿。那可是迎賓樓啊,平時誰有錢去啊,就今天開業搞活動,以後就沒有啦。”
也是因着這個送豆漿的活動,讓很多懾于迎賓樓氣派裝修而不敢靠近的人們知道——迎賓樓的菜,其實并沒有他們想象中那麼貴。
所以到了中午時,不僅天下第一豆腐将貨全部賣空,迎賓樓也是人滿為患。
等待張大海等從村裡趕來一起去吃慶功宴的空檔,杜伯承又和邬夜說起想留在溪水鎮建水車豆腐坊的事。
彼此僵持間,忽有個迎賓樓的夥計跑來道。
“東家不好了!邀月閣把咱掌櫃和幾個夥計!給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