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赤裸裸的調戲。
邬夜的臉色一瞬間變得很難看。
杜伯承卻像是沒聽出來。他一副腼腆膽小的樣子,躲在邬夜背後小聲喚了句:“舅舅。”氣得邬夜當即扭回頭來斥他:“你瞎叫什麼!”
“哎呀~夜哥兒你不要這麼兇嘛,小心吓着他。”陳宇佳上前一步,伸手想摸杜伯承發頂。
邬夜一把打開他的手,厲聲道:“别碰他!”
陳宇佳似是早已習慣了邬夜對自己的态度,以扇遮面笑笑說,“夜哥兒的占有欲太過強烈,差點就傷到了舅舅我的心。”轉頭問高升:“何事喚我?”神态與語氣,已然換過。
高升紅着眼睛,很是委屈地說了事情經過。
“哦~這樣啊~”陳宇佳笑笑說:“我當是什麼大事呢,不過就是兩盆空有寓意一點用處都沒有的草而已,與其在意這個,不如好好反思一下你是怎麼經營的,别哪日真的塌了店,還要讓兩盆草背鍋,傳出去沒得鬧笑話。行了,看在外甥的面上,把人放了吧。”
“東家,那可是我——”
“啪!”的一聲響亮脆響,陳宇佳照着高升的臉就是狠狠一扇子,“倚老賣老的東西,讓你放就放,哪來的那麼多廢話。”
他變臉的速度實在是快,這措不及防的一下,打的毫無防備的衆人,都是心裡一跳。
而對于高升來說,這該是何等的羞辱與委屈啊!
莫說他本就沒錯,就說他在邀月閣效力近二十年,年過半百的老人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原本就是因讨不回公道,所以才把他叫來撐腰,誰知陳宇佳不向着他就算了,還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給了他一耳光。
高升捂着臉上被扇子抽出的紅痕跌坐在地,兩行老淚緩緩而下,心痛得仿若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他心知這半年多,因為慘淡的業績,陳宇佳已經看他不順眼很久了,隻是礙于他是幹了多年的老人,不好打發,所以才一次又一次,用越來越惡劣的态度對待他。
高升是老了,不是傻了,心裡也清楚自己應該主動離開,但總念着情分,奢望着生意能有轉機,自己能在幹了半輩子的店裡善終……
如今陪伴他多年的發财樹死了,陳宇佳的這一巴掌,也把他的那點執念,徹底打散了。
高升仰頭望着瓦藍的天空,哽咽着呼出一口長長的濁氣,在衆人沉默的目光中爬起來,抖着手解下戴了十多年的腰牌,目光留戀最後撫摸一遍後,用力砸在陳宇佳的腳邊。
随後顫顫巍巍的走到廊下,擦擦眼淚把自己已經死去的兩顆發财樹從盆裡用手挖出來,抗在肩上頭也不回的走了。
陳宇佳也并未挽留,用很是開恩的語氣對夥計道:“去櫃上支五十兩銀子給他,也算全了這麼多年的主仆情誼。”
擡腳将那腰牌踩碎,走到柴房門口掃了眼挂在房梁上的王喜财等人,手中折扇潇灑一揮,手腕粗的麻繩一斷兩節的同時,聽得幾聲“噗通!”重物砸在地面上的沉悶聲響,幾顆染血的白牙從門内飛出來,正巧落在邬夜腳邊。
不用看,沒摔死也得摔個半殘。
“哎呀~實在不好意思,”陳宇佳略帶了些抱歉的說:“應該把大家好生放下來的。”
邬夜幹氣沒理說,咬着細白的牙齒問:“我可以帶他們走了嗎?”
“不教育一下嗎?”陳宇佳晃晃手裡的折扇,笑着說:“比如每人剁一隻手下來,讓他們以後再也不敢碰别人的東西。”
“他們是有錯,但剁手就不必了。”
“那就剁根手指頭?”
“多謝陳大爺的建議,但我的人我自己會教育,不過你這麼好心,我也不能辜負。”
邬夜對明月道:“去給陳大爺取五百兩銀子來。”
“舅舅不隻是心好,舅舅還損失了——”
“一千兩。”
陳宇佳笑了,“好吧,這事舅舅就不和你計較了。但再有下一次,舅舅可沒這麼好的脾氣。”歪頭沖杜伯承揮揮扇子:“好外甥女婿,回見哦~下次舅舅帶你去喝花酒。”
杜伯承乖巧點頭,“舅舅再見。”
邬夜讓人去搬摔得七葷八素的王喜财等,拉着杜伯承扭頭就走,一出邀月閣,就把他的手一甩,咬着細白的牙齒惡狠狠道。
“你知道他是個什麼東西!你就叫他舅舅?你的舅舅隻有一個!那就是現任兩江巡撫的劉玉樓!以後再讓我聽見你這麼喊!我拔了你的舌頭——”
“你真是好大的威風,你要拔誰的舌頭?”
“……”邬夜回頭。
婆婆披麻戴孝抱着杜父的牌牌,面帶怒容站在他身後。幾位哥嫂都在。
杜庭芳慢悠悠上前一步,耷着嘴角又問一遍邬夜:“你給老娘再說一遍,你要拔了誰的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