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夜知道杜伯承是故意的。
故意撒着嬌喚自己夫君。
故意沖自己眨巴他那雙睫毛纖長的漂亮眼睛。
故意,靠這麼近,讓自己心跳失衡……
邬夜知道杜伯承在打着為自己着想的幌子想回溪水鎮。
他在心裡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千萬不要上他的當。但看着那張笑吟吟近在咫尺的俊美面龐,還是控制不住的靠過去,并順着他的意思問:“那我之前的努力怎麼辦?”心裡罵自己一句沒出息,怎麼就被他迷惑成這樣?
四片唇即将接觸到的那一瞬,杜伯承捂唇輕咳幾聲,順勢拉開距離。
“你這想法其實和賭鬼一樣,總覺得若現在收手,那以前投進去的成本該怎麼辦?這樣天長日久,你投入的越是多,就越是不舍得放手。”
杜柏承和邬夜分析道:“而你父親就好比那莊家,隻需用繼承人這果實吊住你,你舅舅就會心甘情願地成為邬家的保護傘。賭鬼一無所有後,會被賭場趕出去。要是你舅舅哪天失了勢,你猜,你父親會怎麼對你?”
“……”邬夜抿唇,有些焦慮地将十根手指交握糾纏在一起。
杜伯承又靠過來,帶了些蠱惑道:“我要是你,咳咳~我就及時止損。舅舅這麼好的助力,為什麼要白白便宜那些對你不好的人?讓舅舅省去中間商,直接托舉你不好嗎?到時你功成名就,打出自己的一片天,就算沒有舅舅,你也可以憑實力和你的兄弟們一争高下。而且……”
“說不定到時就算你父親把邬家親手捧在你面前,你都不會再稀罕了呢?”
這話真是令人心潮澎湃,充滿了無邊的希望和鬥志。
邬夜微微偏頭,看着杜伯承近在咫尺輪廓優美的唇,喃聲道:“如果我哪天沒了命,一定是被你坑死的。”
“我沒坑你。”
“可你若想,我怎麼逃得了?”
試問這世上,還有比這更柔軟的告白嗎?
杜伯承笑笑,把明月和明霜叫進來吩咐道:“給你們主子打點好行囊,明日我們啟程回溪水鎮。”
邬夜不知道自己的這個決定是否正确,輾轉反側一夜未睡。
黎明到來前,邬夜輕手輕腳離開被窩,去書房的密室裡和娘親、哥哥、弟弟、妹妹說了一會兒子心事。又斟酌半天,給舅舅寫了一封信。
天一亮,夫夫倆也沒驚動爺爺,帶着丫環雜役,直奔城北巡撫行台。踏出這堪稱人生重要轉折點的一步前,邬夜還是想見劉玉樓一面,聽聽舅舅的意見。
也幾乎是他們的車架一出府門,“邬夜因得不到父親器重而離家出走去找舅舅告狀”的消息,便在阖府傳開。
大家都笑:“到底是個嬌滴滴的哥兒,遇事隻會找舅舅哭,注定成不了大器。”
隻有邬南山愁眉緊鎖,對很不以為然的邬逢春道:“夜哥兒最好真的隻是去和他的舅舅哭哭鼻子,小住幾天。否則你失去的不僅是對他們舅甥倆的掌控,還有咱們家的未來。”
邬逢春垂眉乖乖聽訓,心裡想的卻是:哪有那麼嚴重,老爺子就會危言聳聽。
适逢春暖花開,萬物複蘇的美好季節,不冷不熱舒适得很。
杜伯承撩起車簾,遠遠就看到了掩映在綠樹群蔭中的氣派行台府邸。兩隊手持彎刀的親兵護衛在大門兩側,派頭十足。
時間尚早,巡撫大門前的側牆下,已經停了不少等候接見的官員的轎子。轎夫小厮人頭攢動,卻都鴉雀無聲,不敢有絲毫冒犯。看到邬家的馬車直接停在了大門口,都伸直了脖子瞪大眼睛看。
杜伯承問讓阿誠去遞拜帖的邬夜:“來舅舅家,咳咳~還得遞帖子啊?”
邬夜冷眼看他。
杜伯承手捧書卷,勾唇有點欠:“看來舅舅也不是很疼你嘛~”
“閉上嘴看你的書!少給我挑撥離間。”
說話間阿誠回來:“主子,守門的說舅爺去城外大營巡視軍務去了,也不知什麼時候回來……”
邬夜輕歎一聲,慶幸自己寫了信,讓阿誠拜托門房轉交給舅舅後,轉道回溪水鎮。
不想馬車剛轉過彎,便聽一陣“哒哒哒!”的馬蹄聲,驟雨般由遠及近飛馳而來,聽對方隔着老遠就開始喊:“八百裡加急!速速閃開!”
這是隻有在電視劇裡才能看到的場景,如今真真實實的出現在杜伯承面前,他自然探出腦袋十分好奇地看,“這是出了什麼事?”
“八百裡加急,總歸不會是好事。”
邬夜蹙着眉頭擔憂:“别是邊關起了戰事,讓舅舅去打仗。”
杜伯承卻有自己的猜想。
“應該不是。”
“我之前聽高兄說,近一年來,太後的病反反複複,前腳剛發了邸報說她痊愈,後腳又要官府在民間尋訪名醫。我看那送信的官差腰上系着白條,是不是太後——”
話沒說完,嘴被捂住。
邬夜皺着眉頭:“杜伯承,我求求你不要亂說好不好?”
杜伯承拍開他的手,扔下手裡的書道:“賺錢的機會來了!”
這話題跳躍的太快了。
邬夜:“什麼賺錢的機會?”
“要真是我想的那樣,咳咳~那各地都要戴孝穿素,我們提前屯點白貨,到時不就可以大賺一筆?”
“那要不是呢?”
“反正是賤價買進,就算不是,頂多白忙一場,也不會賠到哪裡去。有沒有興趣一起?”
邬夜不屑:“辛苦半天能賺多少?不夠費工夫的。你身子剛好點,少給我瞎折騰。”
他從行李裡拿出個金元寶,塞到杜伯承懷裡道:“拿去玩吧,不用謝。”
杜伯承輕咳幾聲,端出書生的架子開始搖頭晃腦:“聖人雲——”
“‘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裡;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你可是一個商人哎~怎麼能害怕辛苦?還看不起小錢呢?”
說着将懷裡的金元寶扔回給邬夜,輕搖一下腦袋道:“難怪你父親看不上你,換了我,也不會把繼承人的位置給你。”
“杜伯承!”邬夜一下就火了,擰着眉頭厲聲道:“你說什麼?你給我再說一遍!”
杜伯承歪在軟榻上懶得搭理他,不聽勸阻,沿途開始瘋狂大量收購低廉的白布,白綢,白燭和白燈籠等喪葬用品。全部送往他在溪水鎮的小院裡。
家人們看着那堆滿小院的白貨,已經忘了要找邬夜麻煩,更顧不得詢問杜柏承被邬夜擄走的這幾天都遭受了怎樣非人的折磨,紛紛看神經病似的看他。
“臭小子你是不是瘋了!”
“老三你有病吧!”
“三弟你别吓我們好不好?”
隻有被丢下的華章還在那和邬夜嗚嗚嗚:“嬸嬸你下次打暈三叔綁架他的時候,能不能順手把我也綁了啊?嗚嗚~我真的不能離開三叔哇!”
而不管大家怎麼反對怎麼說,杜伯承依然故我。
他不僅自己瘋狂,他還把自己的小夥伴們叫來一起瘋。很誠懇地對大家夥道:“都是好朋友,有錢當然要一起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