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擺手道:“這個押後再說,先想想該怎麼對付她才是正經。難不成要我眼睜睜看着她趁我懷着胎,爬了二爺的床,生出下賤種子來?婆母給的人,又不能明着賜湯藥……”
遠山靈機一動,低聲道:“奴婢有個主意:太太若與金桂置氣,那是自降身份,不若從心腹中挑一個擡起來,好與金桂打擂台。一般的是房裡人,平起平坐,便有什麼争執,金桂吃了虧,旁人也指摘不到太太頭上來。叫自己人替太太伺候了二爺,既能安心,也好分薄了金桂的寵愛。便是傳出去,前頭婆婆才賞了人,後腳媳婦又擡了一個,旁人也隻有誇贊我們太太賢惠不妒的。”
這是什麼主意,群山嘴角微微抽搐,正在發哂,卻見姚氏眼前一亮,笑道:“好主意!”笑過之後又狐疑起來,打量了遠山一番,蹙眉道:“要說我的心腹,也隻你們兩個,你這小蹄子不會是存了勾引主家的心思,才出這個主意的罷?”
慌得遠山連忙賭神發誓:“奴婢絕沒有這個意思,若是奴婢存了勾引二爺的心,管叫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見姚氏平了氣,又讨好地笑道:“奴婢的意思,是請太太從陪房裡頭選一個忠心的,總是太太的自家人,自然一心一計為着太太,可不比外頭買來的便宜許多?”
姚氏托腮想了一回,還真被她擇出來一個:“我看萬昌隆家的幺女就很不錯,生得标緻不說,又很聽話,想來老子娘都捏在我手心裡,便是擡舉了她也沒膽子作反,就是她了。遠山替我走一趟同她老子娘說道說道。”
萬氏女今年十七歲,原也到了配人的年紀,隻因生得好,被她爹娘當作商品待價而沽,遲遲沒有配人。萬昌隆說不得也存了送女兒做房裡人的心思,故而今春配人的時候特意向姚氏打了招呼,說家裡很是寶愛這個女兒,想再留她幾年,晚些再發嫁。
因着是姚氏的陪嫁,萬家在殷府也算有幾分體面,萬氏女被分到水天閣去,大小也算個二等。
水天閣是姚氏為一雙女兒預備的住處,殷宜娉、殷宜婷如今還小,離不得親娘,暫時住在物華堂後的天寶堂内,等大得些,便要挪到水天閣去。水天閣如今空着,萬氏女的活計自然輕省,等往後兩位小娘子住進去了,她便是姑娘房裡的大丫鬟了。
遠山領命去了,不多時便笑眉笑眼地回來,告訴姚氏,萬昌隆家的聽說主母有意擡舉自家閨女,笑得見牙不見眼,忙忙地同當家的說了,又去說服女兒。那萬氏女也含羞帶怯地答應了,如今打扮一新,正立在廊下等着給太太請安。
姚氏笑得一聲:“讓她進來。”
萬氏女進了物華堂的門,顫巍巍拜将下去,莺聲呖呖地向姚氏請安問好。姚氏道:“擡起頭來。”見她模樣果然生得好,眉眼間頗有幾分水秀,點了點頭:“從今往後你就在我屋子裡服侍了,若服侍得好,便将你弟弟調到外頭當個二掌櫃,若起了不該有的心思,仔細你一家老小的皮。”萬氏女在家裡就得了爹娘囑咐的,自無不應。
姚氏滿意地點點頭,還給她取了個名字,既已經決定了要擡舉了她和金桂打擂台的,幹脆名字也取了一對兒,就叫丹桂。
囑咐停當,叫了群山帶她下去學規矩,又讓遠山帶着玉山,将物華堂兩側的東西抱廈收拾出來,讓兩個通房一邊住一個。
金桂進了西府的門,足足吃了半日的茶,才聽見主母叫她,連忙進去磕頭敬茶。姚氏受了禮,卻沒有吃她敬的茶,朝她點一點頭,賞了她一對金頭銀腳的簪子:“往後和丹桂一道,好生伺候二爺。”
金桂聞言,滿面詫異地擡起頭來。花夫人給殷二爺擡房裡人的時候,可是同她說過的,獨獨擡舉了她一個,可二太太口中的丹桂,卻是哪裡來的?
她略偏過頭,才見到她邊上往後半尺的地上,正跪着一個年輕的婢女,雖規規矩矩垂着頭看不清面貌,可單看那扣身葡萄紋的襖子掐出的腰條,可比金桂還更玲珑纖細些。
金桂咬了咬牙,心中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可為奴為婢的人還能朝主子撂臉不成,便是覺得委屈,也隻能忍下了。連跑去東府尋了花夫人告狀也不能夠,叫她說甚?說二太太給二爺添了一個房裡人與自己打擂台?叫旁人聽見了,都道是二太太賢良,嫉妒的反倒成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