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清既羞且喜,顯然對這樁婚事十分滿意。殷太後看她的模樣,心中五味雜陳。都說父母之愛子,為之計深遠,關氏雖然目光短淺,一顆愛女之心倒确實是無可指摘的,這樁婚事在殷太後看來沒多少可取之處,可單是福清自家滿意這一條,已經很是難得了。
八月四日是熙惠太子的周年,再過七日又是殷老太爺的小祥。過了小祥,殷府上下便脫下一身重孝,除了服,便可與外頭來往走動了。不過現任的甯城侯殷苈沅治家甚嚴,行事低調,殷府依舊緊守門戶。
隻是這一份低調到了次年元日,因着崇文帝的一道政令而難以存續,饒是殷府上下不願染上塵埃,還是身不由己地被裹挾進入輿論的中心。
新年新禧,萬象更新,不同于每常的新歲,崇文元年的新春更是平添了一番除舊迎新的氣息。崇文帝即位已逾半年,無論是文武百官還是平民百姓都已經适應了嶄新的生活,每逢朝日,坐在宣政殿中接受百官山呼海拜的自是禦座之上的崇文帝,可真正發号施令的卻是端坐在珠簾之後那位氣質高華、态度端和的殷太後。
為安朝臣之心,也是為了明确表态自己不會戀棧權勢,殷太後甫一理政,便昭告天下,拟于明歲為新帝選秀,待崇文帝十五歲大婚之後歸政于君。此诏一出,殷太後于朝野之中賢名遍布,聲勢更隆,文武百官得以安心為朝政鞠躬盡瘁,崇文帝也更添對嫡母的孺慕之情。
是以半年來一向未曾親自頒布诏令的崇文帝于新歲元日降了一道恩旨,為母後皇太後殷氏上了徽号,擇了禮部拟定的“昭懿”二字,同時加封甯城侯殷苈沅為甯國公。
凡明之偁是為昭,嫥久而美是為懿。
崇敬孺慕之情,可見一斑。
起初衆人還當是殷太後借了皇帝的名義為自家牟利,可看着殷家人惶恐固辭的模樣,又覺得不像是假的。更何況殷氏富貴權勢在手,若要澤被母家,大可以把兩個同胞兄弟安置到實權的肥缺之上,亦或将五代而衰的爵位後延數代乃至改為世襲罔替;若要延續殷府榮光,更應該死死把住權柄,何必空談歸政之事?
新歲宮中賜宴的時候,位高權重得以坐在前頭席位的勳貴們,眼見崇文帝與殷太後母慈子孝、言笑晏晏的模樣,甚至比與撫養他長大的聖母皇太後許氏還更親厚幾分,心中更是笃定,贈徽号、加恩爵之事乃是崇文帝情之所至,絕非殷太後自導自演。
隻是如此衆人心中不免再度生疑:不過是半年多的教養之恩,加上一句歸政的承諾,就值得崇文帝如此肝腦塗地了麼?
聯想到殷太後懿旨中提到的,打算于崇文元年替崇文帝選秀之事,一個合情合理的猜想就浮出水面了。
尚未出得年關,一個傳言在京中不胫而走:甯國公府長房的嫡出姑娘殷宜桃,極有可能就是内定的崇文帝正宮皇後!
殷府仍是那一副花不動水不響的樣子,似是雲遮霧罩叫人看不出端倪,可眼看着許太後的母家彭城伯府正緊鑼密鼓地預備着選秀之事,甚至延請了宮中放出來的尚儀嬷嬷教導家中嫡女規矩,絲毫不掩飾打算入宮參選之事。如此再去回想傳言,便顯得更為可信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