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姐兒忙道:“姐姐你這就想多了,事情已經處理好了,宮中肯定不希望有人舊事重提,我們不過自己議論一回便罷了,怎麼能鬧到太後娘娘跟前呢?況且假如太後娘娘問起我們是怎麼知道此事的,我們可怎麼回話?難不成告訴她是從娘那裡聽說的?再說了,太後姑母之聰慧,肯定遠在你我之上,我們能夠分析出來的事情,太後娘娘又豈會看不明白?”
“也對,”娉姐兒吐了吐舌頭,“是我沉不住氣,甚至想班門弄斧了。”
她感慨了一句,又去摸婷姐兒的頭:“你這個腦袋究竟是怎麼長的?竟想得出這麼多彎彎繞來。我們一母同胞,可别是在娘的肚子裡的時候,你把我的聰明才智都吸進自己的腦袋裡了?”
婷姐兒被她摸得腦袋有點癢,忍不住笑着躲開,否認道:“我可沒有。姐姐這樣誇我,實則自己也并不差,隻是‘術業有專攻’罷了。我雖在這種争鬥謀略上敏感些,姐姐在人情世故上卻比我出色許多呢,好些時候若沒有姐姐的示範或者提點,妹妹也不知道要多走多少彎路。”
這話雖然有奉承娉姐兒的用意,卻也是婷姐兒的肺腑之言。譬如從前謝載盛吓得婷姐兒崴腳那一回,婷姐兒一味息事甯人,險些讓自己的貼身丫鬟代為受過,還是在娉姐兒提點之下才顧全的。
果然,娉姐兒聽見這話,嘴角止不住地上翹,一面想表現得矜持一點,一面又忍不住得意洋洋的。
到七月裡,皇後娘娘誕下嫡子,皇上龍心大悅,将二皇子冊封為太子,昭告天下。東宮有主,民心安定,盟朝上下都歡欣鼓舞,沉浸在洋洋喜氣之中。一個月前觀蓮節的小小插曲,也逐漸被人淡忘了。
八月份,松哥兒與謝載盛都順利地通過了院試,身上有了秀才的功名。謝家為了志喜,還擺了家宴宴請親故慶祝了一番。到松哥兒這裡,餘氏倒是有意為兒子操持,但甯國公殷苈沅認為不過是考中秀才,沒有必要如此高調,且謝載盛是因為名列前茅,确實光宗耀祖,才好生熱鬧了一番,而松哥兒雖然未曾名落孫山,排名卻不在前列。
松哥兒本人也很是沉穩,并不因為過了童生試而沾沾自喜,反而愈發認清了自己的不足,決心多下苦功,故而放榜的次日,他就又回到德馨室,向康先生請教學問去了。
最終,甯國公府并未大辦筵席,隻在家中賞下幾桌席面,東府的仆婦各裁了兩身新衣,添了一個月月錢,西府中姚氏也在物華堂放了幾簍銅錢,讓仆婦們抓兩把沾沾喜氣。
九月十二這一日,是娉姐兒、婷姐兒姊妹十歲的生辰。十歲的生辰與往年不同,一來是個逢五逢十的整生日;二來過了十歲生日,小娘子就不會被當成兒童看待,而是被視作少女,開始留頭蓄發,一應舉止裝扮都要向成年的女性看齊;三來過了十歲,也算是正式踏入社交圈子,要增加與門第相當的人家的交際,以便結交一些将來對家族有所助力的閨友,以及開始相看未來的婆家。
殷家上下都十分重視這個生日,早早就開始預備了,餘氏主持,姚氏協理,就在西府的霞影樓設宴,延請了京中的許多名流作賀客。天子腳下的鐘鳴鼎食之家聽聞甯國公府的孿生千金過生日,也很願意給昭懿皇太後的母家一個面子,故而欣然規往。
是日高朋滿座,有酒有戲,辦得十分熱鬧。娉姐兒與婷姐兒換上新裁的玫瑰色對襟壓花褙子,配上杏子紅繡蛱蝶紋樣的月華裙,發型也舍棄了女童慣有的雙環髻配金葉珠花,而是梳起了雙蟠髻,飾以金翅玉蟬花頭簪,綴着玫瑰晶玉蜻蜓掩鬓,簪着紅寶石蝴蝶頂簪。脖子上挂着五彩璎珞纏絲項圈,腕上套着海水玉綴珠手钏,耳朵上戴着粉紅金剛石打的桃心耳墜,通身的富貴風流氣象,遠遠望去,恰似瑤池仙子,既清靈,又明豔。
謝握瑜作為娉姐兒與婷姐兒最親密的閨友,與她們最為相熟,笑着拿她們打趣道:“遠遠望過去,好似兩座紅珊瑚的擺件,看得我都不敢靠近,生怕給你們碰壞了。”
娉姐兒翹起嘴角,露出驕矜的笑意,指了指身上的飾品笑道:“這些都是長輩們給的生辰禮。頂簪是祖母送的,項圈是大伯母打的,花頭簪和掩鬓分别是爹爹和娘親預備的,耳朵上的則是太後姑母的賞賜——别看隻有小小的四個墜子,這金剛石可貴呢,難得有這樣天然帶粉色的,又澄淨沒有瑕疵,還要一模一樣地打出四個墜子。”
語畢又笑着搖了搖頭,故作抱怨:“這些東西可沉呢,一層一層地戴上去,我頭都快擡不起來了,前襟上還要挂着七事,腰上還有禁步,一身的行頭,可不就叮叮當當的,像個首飾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