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怪不得都說不能坐吃山空。
沈長甯憂愁地重新走回廟裡,高大威嚴的佛像垂目注視着她。
陸景行雖然看不見,但能聽見腳步聲。
他聽着少女拖沓的腳步聲,敏銳地從中察覺到沮喪。
那腳步聲逐漸靠近,片刻後身邊多了一份熱源,陸景行動了動,沉默片刻後還是開了腔。
“怎麼了?”
耳邊響起疑問的聲音。
沈長甯轉頭看去。
隻見男人此刻的眼睛上仍舊蒙着紗布,蓋住眉眼,遮去大半鼻梁,隻露出小半張臉,雖然無從窺見全貌,但仍然還是能夠看出其原本樣貌定然是與普通這樣的詞不搭邊的。
沈長甯看着這張臉,暗自惱怒地磨了磨牙。
都怪這張臉一時迷惑了她,否則自己哪裡會落得個馬上就要連飯都吃不上了的窘境。
怨氣在心中鼓脹,沈長甯正要說話,目光卻突然被佛像旁邊那一塊不同尋常的牆壁給吸引了。
這寺廟建在這山中,修葺自然也不似她在京城見過的那樣精緻,既不粉飾,也不裝點,那些堆砌摞成了寺廟主體的塊狀相同的土磚就這樣裸露在外,在歲月流逝中被風幹成淺淡的黃土顔色。
可是這一小片牆壁卻赤裸裸地顯出與周圍土磚截然不同的顔色。
像新砌上去沒多久的。
沈長甯盯着看了一會,越看越覺得奇怪,便也顧不上别的,開口主動和這廟内除了她自己以外唯一僅剩的第二個人分享起自己的發現。
“好奇怪啊,陸刑。”
沈長甯眉頭緊皺,目光落在那片迥然不同的牆壁上。
“我發現這廟内有一片牆壁的顔色與周圍其他牆壁的顔色全然不同。”
陸景行愣了一下。
“什麼意思?”
沈長甯眼底浮現困惑的神色。
她站起來,繞過地上的人,走到了那片牆壁邊。
“這裡有一整塊牆壁,土磚的顔色看上去很新,不像是之前就有的,更像是後來砌上去的。”
聽沈長甯這麼說,陸景行也明白過來了。
“在哪裡?”
他一邊說一邊扶住牆壁,緩緩站起來。
雖然沈長甯給他用了最好的藥,如今不過剛過去幾日,他的傷口處便已經好了大半,但那終究是外用藥,流失的氣血一時補不回來,他仍舊無比虛弱。
因此沈長甯一轉身便看見男人扶着牆壁剛剛站起來,整個人便立刻不受控制地向旁邊歪倒着倒去。
“小心!”
随着一聲驚呼在耳邊響起,陸景行感受到有人一下拽住了他的手臂。
趔趄被硬生生扯住,随之而來的反彈讓兩個人都措手不及。
眼見站起來後比自己高大許多倍的男人向自己倒來,沈長甯避無可避,隻能被壓着重重撞上身後的牆壁。
肩膀傳來一陣鈍痛,頭頂也跟着響起吃痛的悶哼。
沈長甯吃痛地嘶聲,被陸景行壓住身體,動彈不得地困在了牆壁與另一具堅硬得猶如鐵鑄的身體之間。
“好痛!”
還沒能從因為肌肉被拉扯而從傷口處泛起的劇痛中回神,耳邊便突兀地響起少女透着抱怨的輕柔低哼。
身體貼得極近,溫熱呼吸便順理成章地落到頸上,透出淺淺的暖意,就仿佛是在提醒他此刻和他緊貼着的是什麼。
喉結無措地滾動數下,陸景行瞬間手腳僵硬,不敢再動。
“陸刑。”
沈長甯不明白他的心思,隻覺得自己再被這人壓一會就真的要喘不過氣來了。
因為胸腔被擠壓,少女的聲音也跟着發起抖來。
“你能站穩了嗎?我好難受。”
抱怨的聲音很輕,像小貓的哼叫。
不像生氣的責怪,更仿佛撒嬌。
陸景行聽着,突然便說不出任何話了。
他将手臂從沈長甯手中抽出來,不顧那仿佛隐隐有撕裂之感的傷口,強行擡手撐住了身邊的牆壁。
男人覆在身上的身體移開,沈長甯才終于得以喘息。
“痛死了。”
她還在喋喋不休的抱怨。
“你傷得這麼重,要站起來不會叫我嗎?要不是我眼疾手快,你現在已經摔了。”
沈長甯抱怨了一連串,等到說完才意識到這人并不是什麼能被她随意教訓的性格。
于是她連忙住了口謹慎地向一邊站着的人投去目光,本以為會被教訓,卻發現這一次男人難得地沒有生氣,而隻是兀自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麼。
沈長甯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多想。
畢竟現在更奇怪的是眼前的這堵牆。
她轉頭,目光重新落到面前的土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