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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野實回到主館的時候,剛好看見五色的扣球落地。
她沒有上二樓看台,隔壁場地女子組的比賽即将開始,隊員們進進出出準備熱身。
工作人員估計是把她當作了哪支女排隊伍的成員,淺野實大大方方地穿過入場通道,在技術台後方看完了白鳥澤比賽的最後幾分。
若利沒有上場就赢了啊。
晉級表浮現在她腦中,白鳥澤勝出後,半決賽對手是條善寺,決賽牛島肯定要出場的,那麼半決賽也該上場熱身了。
賽後握手,整理場地,拉伸放松,淺野實撚了撚運動服下擺,莫名緊張。
擊球的呐喊聲和應援聲回響,短袖短褲的高個子女生們推着球車從她身邊經過,襯得她愈發格格不入。
又或者個子太矮完全被人群擋住。
在這裡等果然還是有些奇怪,淺野實東張西望,推測白鳥澤退場會走哪個門,正準備邁步離開,察覺到背後的視線,又瑟縮了一下。
最先發現淺野實的是濑見。
今天的比賽他隻上去發了兩個球,下場來汗都沒怎麼出,副隊長添川仁指揮着學弟們收拾行李,濑見頗有些無所事事,漫不經心地觀察隔壁女隊的熱身。
新山女子高中今年IH拿了全國冠軍,還有個和牛島一樣在《排球月刊》上的JAPAN。
正打量着那位高得鶴立雞群的王牌主攻——是不是比他還高?——某位矮得鶴立雞群的女生進入他的視野。
濑見懷疑地擦了擦眼睛。
白鳥澤初等部和高等部校區隻隔了一堵牆,高一的時候,穿着初等部校服的女生經常在部活快結束的時候來找牛島。
排球部是強豪,隊内訓練禁止無關人員出入,但不管是鹫匠教練還是齊藤教練,都對熟練地走小門進體育館的女生熟視無睹,濑見有幾次還看到鹫匠教練用和顔悅色的表情和她說話。
女生每次也不會出現很久,在體育館角落看上幾分鐘,和結束訓練的牛島聊上兩句就告别。
添川大概和女生認識,濑見還是從他口中得知女生的姓名——是叫淺野……真?還是實來着?
升入高二,女生沒再出現在排球部。
濑見十分疑惑,濑見非常在意——這是很自然的吧?沒有人能拒絕八卦,更何況是牛島這樣寡言性格的人身邊出現過的、唯一顯得親昵的異性。
但濑見不好意思問。
天童沒有這個煩惱:“怎麼最近沒看見那位實(makko)同學來找若利同學了?”
牛島認真地咀嚼完嘴裡的食物,才開口:“她叫‘阿實(makoto)’。”先糾正了天童的稱呼。
旁聽的濑見:……
他努力縮小存在感,天童“哇噢”怪叫:“‘實’是隻屬于若利同學的叫法嗎?”
細微的吸氣聲,濑見隔着餐盤和對面假裝埋頭吃飯的山形對視,添川握着筷子的手形猙獰,臉上寫滿“天童居然問出來了?天童怎麼直接就問出來了!”的震驚。
全場偷聽的同級生中,隻有大平最為自在,嘴角甚至挂着半分笑意,目光落在對話的兩人身上,毫不掩飾自己對這個話題的好奇。
牛島對天童的問題感到不解:“不是。”
他想了想,補充道:“你想這樣叫的話,先征詢她的同意比較好,實對稱呼的距離感比較嚴格。”
“那我下次遇到她就去問。”天童煞有介事地點頭,拉回最開始的疑問,“所以下次遇見若利同學的實同學要等到什麼時候?”
“不知道。”牛島結束進餐,“實今年社團活動忙,可能之後都沒空過來。”
“诶——”
天童拖長音調跟在牛島後面走出餐廳,遠遠還能聽到他自以為小聲地嘀咕:“那我去初等部找若利同學的實同學怎麼樣?”
“天童,你會給實添麻煩的。”牛島的勸阻十分誠懇。
“還有,為什麼一直用‘若利同學的實同學’?前綴太長了。”
“因為我還沒機會問若利同學的實同學能不能叫她‘實同學’嘛,加上若利同學的前綴,就等于若利同學在叫而不是我在叫。”
雖然沒有聽到回答,但濑見相信牛島的頭上一定冒出了一個問号。
不愧是天童,連牛島都無法應對。
濑見這樣想着,隔壁餐桌剛坐下來的梅田向川西詢問:“天童學長在說繞口令嗎?”
“咳咳咳。”濑見差點被味噌湯嗆死。
這段以味噌湯嗆到氣管裡的灼燒感作為結局的回憶被濑見深藏在心底,正如牛島所說,之後排球部的人沒再見過女生,天童也遺憾地沒有得到改稱呼的機會。
眼下确認那個熟悉的身影是淺野實後,他急忙回頭喊人:“牛島!”
牛島今天沒有上場,但仍然一絲不苟地和其他人一起拉伸,聽到濑見的呼喚,坐起身來。
幾乎是坐起來的同時,他立刻看到了淺野實的背影。
這下什麼也不用多說了,濑見聳了聳肩,有點欣慰地目送牛島走向場邊。
還不忘拉住想去湊熱鬧的天童。
“英太同學,我隻是想和若利同學的實同學打聲招呼而已。”被拽着領子的天童抗議。
山形:“你這個啰唆的稱呼怎麼還沒改?”
“這不是一直沒找到機會嗎,”天童一臉無辜,“現在就是機會。”
添川無語:“你直接叫淺野不就好了。”
天童誇張地擺手:“那怎麼行?若利同學的好友就是我的好友,我對好友都是一視同仁的‘名字加同學’稱呼哦,仁同學~”
想吐槽的地方實在太多反而無從開口,被天童用“名字加同學”稱呼的衆好友們沒能産生任何感動的情緒,濑見想到天童對鹫匠教練“鍛治同學”的叫法,打了個寒戰。
最後是大平說服了蠢蠢欲動的天童:“耐心一點天童。”
他看着牛島和淺野實交談的樣子,聲音裡帶着些許愉快:“之後多半會有大把讓你改稱呼的機會。”
三年級生們用嚴肅的表情八卦着,被晾在一邊的後輩們嘀嘀咕咕:“天童學長他們在說什麼?牛島學長為什麼走開了?”
梅田沉思,“若利同學的實同學”,這個發音總感覺在哪裡聽過……
他一錘手心,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天童學長在說繞口令!”
“是這樣嗎?”隻有高羽信了。
川西拒絕參與讨論,先不說背後議論對牛島是否尊敬,白布還站在旁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