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這可真是難辦啊……”仰頭看着昏暗狹小的辦公室的天花闆,森鷗外又一次無聲地歎息着,視線中睽違已久的斑駁石灰色印痕,并未能使他心生半分歡喜。
“說是從頭再來,但這未免開始得也太早了吧。”森疲憊地想,餘光撇見桌子上擺着陌生又熟悉的名牌——「國防軍步兵師團軍醫森林太郎」,隻是想到要把十數年自己經曆過的陰謀算計重來一遍,饒是他也會感到身心俱疲。
“不過,這樣一來,留下的餘裕未免也太多了點,也許有時間可以做很多額外布置呢。”森如此安慰自己。
方才快速地翻閱了桌上的文件确定了當前的日期,森鷗外确信自己在一念之間回到了14年前——沒有常暗島、沒有擂缽街的地下診所、沒有港口黑手黨、沒有孤兒院——這個自己仍然憑借一腔野心、鋒芒畢露以博得一席之地的過去。
唯一讓他稍微有些焦頭爛額的是,常暗島的「不死軍團」計劃已經提交了上去,而自己的随隊任命書,此時正端端正正地擺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呢。
森鷗外再次無聲歎氣——當年自己真真正正26歲時,慣是一位會手狠心硬地去操縱人性達成最大利益的人,而現在蜷縮在這句年輕軀殼中的靈魂其實已經40歲了,也由于某些令人印象深刻的事件,而對操縱青少年的精神一事産生了微不足道的反省……至于自己的操縱是否構成了悲劇的直接因果,森覺得這一點還有待往後深入的探查。
總而言之,事件尚未發生,與謝野晶子仍然是森鷗外不想放棄的一枚好棋。隻能說,看來常暗島這一戰是勢在必行了,更何況,自己如今隻是一位小卒,在提交了戰略并且任命已下的情況裡,完全無法想象中途當了逃兵的後果。
森無法忍受自己的布置尚未開始,就因為心中難得的任性而毀于一旦,因此,他也就暫時微笑地忍耐下了如今這捉襟見肘的局面。
後天,開往常暗島的艦艇就要啟航了——這是森在辦公室的行軍床上重重睡去前,意識中确認的最後一件事。
……
“任何一種遊戲,要想讓大家有參與的積極性,必須滿足參與者從遊戲中獲得的期望收益。隻有這樣,每個參與者才有參與遊戲的積極性。一個不滿足參與約束的遊戲是不可持續的,最終也會被大家所抛棄。”
森聽到自己的聲音如此說着,堪稱溫和地娓娓道來。
“诶~那麼,森先生一直陪我玩自殺遊戲,是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呢?”
那孩子歪了歪頭,用還沒有長開的可愛面孔,露出最疏離的探究神色,鸢色的大眼睛渴求地望着自己,仿佛在執着着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