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傷得不算輕，需要花一些時間。”森冷靜地端詳着手術台上昏迷的少年，對中也說，“你可以和同伴們在外面稍等。”

随即，鷗外的視線轉到了太宰身上，“旁邊的房間有水池，治君，麻煩你帶他去清洗一下吧？”

“你們要好好相處哦～”醫生笑眯眯地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就關上了急救室的門，将兩個男孩擋在了外面。

“等等……”中也咽下了已到嘴邊的話，滿臉擔憂，“原來不讓進的嗎？”

“會污染的吧～”黑發男孩輕飄飄地說。

“是這樣嗎？”年幼的中也是第一次來到診所這樣的地方，這位才蘇醒不過兩年的人工異能體，此時正暗自好奇打量着周圍的一切。

然而這樣的小動作怎麼瞞得過太宰，他在心裡「啧」了一聲，面無表情對橘發男孩說，“跟我來吧。”

“就是這裡。”太宰停在盥洗室門口，“進去吧。”

“……多謝。”中也有些遲疑地推開門，看着裡面的一塵不染，隻能頗為小心地不将身上的血迹蹭到别的地方。

“你們，等會兒不會逃單吧？”當中也将頭埋進水盆裡清洗頭發上的血迹時，冷不丁聽到了身邊傳來幽幽的聲音。

“咳、咳、咳咳——”被戳中組織貧窮痛點的中也，差點在水池裡把自己嗆暈，好容易緩過氣，橘發男孩不滿地擡起頭，沖對方道，“喂，你憑什麼這樣說啊！”

“你們是流浪在擂缽街的少年自衛組織吧？”太宰掃視着中也的全身，語氣平緩地說着，仿佛看破一些現象背後的真實對他來說如同喝水一般簡單，“很多人的衣服都不是特别合身，不像是能夠慷慨支付醫療費的樣子——隻能說，被送來的人對于你們來說很重要吧？唔，從體格和年齡上來看，他是你們首領嗎？”

“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中也忍不住吞咽一下，他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這樣聰明到恐怖的人，更不必說對方還是一個看起來與他差不多小孩子。

“這些事情看一眼就知道了嘛。”太宰露出了然于胸的微笑，繼續在言語暗示上為橘發男孩施加心理壓力，“我還能夠猜到他為什麼會受傷哦——你們去了港口的戰場吧？想要趁着雙方混戰的時候撿些便宜，沒想到鬥争的規模早已超出了你們的想象。”

“……”中也被驚得啞口無言，但随即他就順應直覺調整好狀态，随手把濕淋淋的頭發向旁一抹，對太宰說，“但這也不是你指責我們會逃費的證據！”

“真的嗎～”不知想到什麼，太宰露出一副幸災樂禍的神情，“森醫生的診費可是很貴的～至于付不起的後果，你剛才不也聽到了嗎？會被教訓一頓再扔出去哦。”

“切，如果是單純被教訓的話，我才不怕呢！”中也下意識地嗤之以鼻。

“原來如此啊，你才是他們之中最能打的那個～怪不得他們會選擇你背人，平時也沒少被奴役吧？”太宰用不懷好意的語調說着。

“……為什麼連這點也能猜得到啊！”中也有些崩潰地後退一步，才不過一個照面，就被對方從内到外看穿的恐怖感，眼前這個孩子的皮囊裡其實裝着一個不可名狀的怪物吧。

“還有，那才不是「奴役」！”中也忍不住強調着，“我們内部是互幫互助的！我隻不過是恰巧擁有一副好牌而已。”

“哼哼，「好牌」啊。”太宰發出意味不明的哼哼聲，故意露出陰沉邪惡的神情，“就算你能自己逃跑，那剩下的人呢？作為債務，他們會被黑心醫生抓起來，然後榨幹到一絲價值也不剩。”

“……喂，也沒那麼恐怖吧？”中也略顯慌張，手足無措地說，“那怎麼看也是個柔弱無力的普通醫生吧？”

“呼呼呼～怎麼可能？”太宰露出标準的反派式笑容，“你對我這一身繃帶很好奇吧，從第一眼見到我的時候開始？真是的，目光實在是太明顯了——想知道真相嗎？”

“喂喂，你身上的繃帶和醫生有什麼關系啊？你難道不是跟我們一樣，是來這裡……”中也驟然頓住，不知想到什麼，連臉色都蒼白了幾分，“……不是吧？你該不會也是付不起醫療費，被醫生強行扣押在這裡？連傷沒好全就被命令幫他幹活，這也太殘酷了吧！”

“噗。”太宰忍不住捂住了嘴。

“……喂，方才不是我的錯覺吧，你這家夥笑了吧！”環顧四周後想通某些關節，發現自己被戲耍了的中也，額角暴起青筋，“才沒有什麼「逃費被奴役」，你就是故意想看我的出醜反應吧！”

“诶～反應過來了嗎？真可惜啊，”太宰鸢色的眼睛彎成無辜又邪惡的弧度，對即将在爆發邊緣的中也渾然不懼，“看來也不算是太遲鈍嘛～”

聽到如此評價的中也，瞬間忘記自己的老大還在對方手裡，上前一步後擠出一個惡狠狠的笑容，“歸根結底，你和他是一夥的啊！我方才就覺得奇怪，怎麼随便一個病号小鬼都能對着威名遠揚的地下醫生撒嬌？”

“哇哦哇哦，惱羞成怒了嗎～”太宰用期待着什麼的詭異語調說着，聽得中也拳頭發癢。

“……哼，即便是你，我也不會再中計了。”意料之外的，中也嗤笑一聲，撤回威脅性的肢體動作，退到安全距離，表情酷酷地說，“我們還有人在手術中，我才不會做出這種攪亂大好局面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