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鷗外所料,與謝野晶子的事務被托付給偵探社之後,順利地「杳無音訊」了。
憑借江戶川亂步的聰明頭腦,相信也明白了他的暗示,或者說是陽謀——在森鷗外明确表示放棄之前,他都會是官方記錄中與謝野的聯絡人,而可憐的醫生小姐都需要偵探社作為心理上的庇護所,直至從常暗島的陰霾中走出為止。
如果醫生罔顧晶子的意願,強硬将少女帶走(就像他上輩子試圖做的),兩方之間勢必會起争端,最終導緻合作破裂。
而鷗外當前卻主動讓渡了自身的優勢,裝聾作啞對與謝野的去處不聞不問,表面上看無疑是巨大的退讓,但雙方都清楚這不過是醫生為了讨還更多的利益而戰略性示弱的僞飾。
“真是令人不爽啊。”亂步一遍喝着紅豆湯,一邊含糊不清地将上述分析将給福澤與晶子——監護人則認命般幫亂步解決着剩下的年糕。
“……實際上,我之前恢複精神并在那裡幫忙的療養院,就是森醫生推薦的,據說院長是他在學校時的好友。”顯然回憶起了不美好的細節,晶子陰郁着臉色,苦笑道,“這算是「欠下了重要的人情」,他親自對我說的。”
“好啦,不要在意那些。”亂步睜開眼睛望着苦惱的少女,難得嚴肅地說,“就算是再天大的人情,我也會替你還上的,這對擁有天才偵探能力的我簡直是小菜一碟啦!”
知曉了與謝野遭遇的福澤,默然無聲地支持了亂步的承諾,卻想得更加深入了三分,“……亂步,現在我有點在意那個孩子。”
“唔哦。”亂步顯然知道福澤指的是誰,他抿着紅豆湯的勺子,思索了片刻,“……雖然聽起來很怪,但醫生唯獨對待他不同哦,不用太擔心他。”
十分信任亂步判斷力的福澤,初步松了一口氣,但依舊眉頭輕皺,顯然是在嚴厲質疑森某人的教育方法。
“但是呢福澤先生……”亂步在空氣中晃動着勺子,有些煩躁地補充道,“與其猜測醫生會将他教育成什麼模樣,不如煩惱他會消化醫生的手段到哪種地步吧,我看他很有一些能夠「青出于藍」的才能呢。”
“可是亂步,他似乎才九歲。”福澤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對哦,小孩子才是最可怕的。”某個才邁入少年階段的任性偵探毫無自覺地評價道,“因為完全不知道他将來會長成什麼模樣嘛——所以從這個角度來看,過分擔憂他的将來也是有些杞人憂天了。”
“總之,福澤先生先維持着與森醫生的聯系吧,雖然不想承認,但與謝野能夠毫無波折地來到我們這邊,就是他的主動示好,而從橫濱的局勢上看,也是保持雙方來往對我們比較有利。”亂步一錘定音,“一定要見面的話,與謝野的事情一字不提,他也不會說什麼的。至于太宰,就先随他們吧,若惹到了醫生的逆鱗,我們會很難擺脫報複的。”
……
那麼,被偵探社三人惦記着的年幼太宰,如今在做些什麼呢?
“森先生,帶我去嘛——”男孩扯住醫生的衣服不肯撒手,“追查逃犯這樣有趣的事,怎麼能夠撇下我一個人?”
“治君,容我提醒你,你的力氣還沒有犯人的一個巴掌大呢。”鷗外一邊掙紮,一邊試圖斯文地把男孩從身上撕下來,未果。
“森先生,你好沒有用啊!”太宰叫嚷道。
“……”鷗外疑惑了,“怎麼又關我的事了?”
“「隻有有能力的人,才有任性的資本」,這是您親口說過的話吧?”男孩裝模作樣大聲控訴道,“之所以現在還不能實現「帶着孩子去黑手黨上班」的願景,果然是因為森先生實在太低效無能了吧!”
“……太宰君。”鷗外挂上了和善的笑容,喚起男孩的姓氏,在後者内心大呼「不妙」中,說出了魔鬼般的惡語,“說得沒錯哦,「隻有有能力的人,才有任性的資本」,太宰君若想跟着我去Mafia工作,從明天起就開始體術課程怎麼樣?愛麗絲醬會負責與你對練,隻有成功碰到她讓她消失,才算是出師哦。”
“………”搬起石頭砸自己腳·還是個孩子·太宰治,成功石化。
……
“噗——哈哈哈哈——不是,太宰你——哈哈哈——”幾周後,再次約見太宰見面的中也,在看到男孩的「尊容」後大笑不止。
太宰的臉色瞬間陰沉下去。
隻見男孩原本軟糯白嫩的右頰上,此時黏着一塊巨大的OK繃,而腦袋上則纏着一圈圈的繃帶,險些将左邊的眼睛也擋住。
中也十分新奇地繞着自己的便宜同伴走了一圈又一圈,在打量中啧啧稱奇,“怎麼回事,你怎麼會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噗——”是藏也藏不住的看好戲的語氣。
“………”可惡的中也,約人也不會看時候,他才不會承認是他昨天體術訓練中去追愛麗絲時,不慎用力過猛導緻臉着地的!
「……啊啊啊!都!怪!森!先!生!」形象包袱不輕的太宰,在心中忿忿地想,「還有中也,『不看時機』和『當面嘲笑』這兩件事,我已經清·楚·地·記·下·了!」
報複中也相當好辦,太宰在心中險惡地飛速為一百條惡作劇内容排序。
倒是森先生,昨天一邊給他包紮、一邊對着他的新造型露出了奇怪的愧疚神情,這一細節有些令他在意。
「雖然不太明白,但看在無良大人最終弱弱地承諾訓練量減半的份上,還是先原諒他一次。」太宰默默地思考,并且似乎有所領悟,「這就是森先生所說的,『有些時候,以弱勢人反而能夠占盡優勢』嗎?原來如此……」
“中也。”太宰幽幽地說,“真是沒有良心呢,我可是差點要死掉了哦。”
“……真的嗎?!”單純實誠的橘發男孩,肉眼可見地慌亂起來,手足無措,“抱歉太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