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香陣陣,萦繞盤桓。
楚燿瞳孔驟然縮緊,強忍着魅香給他帶來的暈眩與不适,脫口道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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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楚府,思苑。
明月無暇,星火點點。
春末的夜晚仍略帶一絲寒涼,四周安靜的隻聞風聲。
萬人深眠,酣然的美夢與通明的燈火将這僅存的一絲絲微寒驅散的無蹤無影。
庭院孤影,清風明月。
顔塵身着裡衣,伫于寬闊庭院之中。
月色傾曬在他身上,映的他面如白蘭,清雅且冷豔,攝人心魂。
他堅硬挺拔的身姿被月光浸洗的柔和如水,隻是,這碧水漣漪蕩漾,似乎藏有無盡的落寞與心思。
卻,無人能解。
他孤身望月,眸中思愁萬千。
明月群星高挂夜空,亦靜靜地注視着這滿是愁緒的人兒。
此刻,天地間所有的缤紛都黯淡失色,隻餘他這一身雪白。
夜風拂來,獨留一院幽蘭清香。
暖閣,微燈渺渺。
案桌上的白玉圓珠正閃爍不止。
顔塵輕步上前,撚起圓珠,眉間微微一皺。他将圓珠輕放回桌上,垂眼不見神情。
圓珠閃爍半響,不見回應,白光頓然變得又急又燥,刺目無比。
“還真像他的風格。”
顔塵在心裡低語一句。
嘴唇龛動,默念口令,一副鏡像漸漸清晰,呈于他面前。
顔情那張怒氣沖沖的臉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他眼前。
“孽徒!喚你那麼久都不回應?想氣死為師是不是!”
顔塵眉頭又是一凝。
“孽徒!我都沒有皺眉!你皺什麼眉!”顔情怒火再次炸起。
罵完這句,他端起一盞茶,幽幽喝了起來,姿态恬靜優雅,仙風仙氣的。
跟在他身旁的那團綠焰則有樣學樣的朝顔塵一頓龇牙咧嘴,又“咻”的一聲飛回顔情肩上,乖巧的貼在他耳邊,閃着柔柔的綠光。
顔情擡手将它放回膝上,輕手撫摸,才又開口道:“冥魁的元神找的怎麼樣了?”
“暫無頭緒。”顔塵顔塵如實回答。
“怎麼現在做事一點效率都沒有了?!你!”顔情冷眉一挑,正要再次訓責他,誰知在看清他神情後,兩條黑眉緊緊擰在了一起,“你什麼情況?怎麼見你一次比一次虛弱?咋的,你那小情人改行做勾魂鬼了?”
顔塵:“……師傅,能不能好好說話?”
顔情可就不樂意了,捶胸頓足地指着他罵:“你看看你!你像個什麼樣?堂堂涅天境的少鏡主,怎可如此消沉不知規矩!若是讓那群妖魔鬼怪看見你這樣,不撲上來把你扒皮拆骨給吃了才怪!”
許是顔情這次是真的動氣了,手上撫摸綠焰的動作也越加用力,綠焰在他膝上扭來扭去,伸出一條綠油油的火舌舔了舔他的指尖,又哼哼唧唧的包裹住他的五指,看上去竟有些詭異的可愛。
顔情也被它這番動作逗笑了,語氣稍稍緩和了些道:“為師與你說過多少遍了,感情這玩意是要兩情相願的,你一個人在原地守候,别人是看不見的,知道嗎?指不定人家早就把你忘了!你還癡癡等,天天盼?有意思嗎!”
“……師傅。”顔塵垂眼低聲喚了句,既不說同意也沒有反駁,隻是安安靜靜的站着,像極了做錯事被長輩訓斥的孩童,隻是隐約可從他緊繃的下颌線中看出些許“死不悔改”的意思。
“罷了罷了。”顔情擺擺手,唉聲歎氣道:“我現在是管不了你了,你自己看着辦吧。”
顔塵也識趣的将話題轉移到冥魁身上,二人又讨論了一陣,最終也是無果,唯有加緊時間追尋。隻是他們在明,冥魁在暗,加上冥魁極會藏匿,要将他從黑暗中挖出來,也不是一時半刻能做到的。
顔情隻要一想到此,心情便更加煩躁了。
二人相對無言半響,顔情正要揮袖關閉鏡像。
“師傅。”
顔塵一聲驚喚,吓的他當下便止了動作。
“我就知道你還有事要問!”顔情沒好氣地道。
顔塵摸了摸鼻尖,尴尬一笑,本不想在顔情生氣的時候問的,可是事關思遙的性命安全…他不得不厚着臉皮再次發問。
“說吧,這次又是什麼事?”雖然顔情心中憋悶,可他也不能真的不管自己的愛徒,再說了……
唉,罷了,就當是他欠了他們楚家的吧。
顔塵娓娓道來,時不時看看眼前鏡像中男子的表情。
他皺眉聆聽,顔塵雙眉就比他更皺,他托腮沉思,顔塵的整顆心便也随着高高挂起。
總之,在顔塵把楚燿的情況詳細講了一遍過後,整個人便如虛脫了一番,隻在心底懇求他師傅千萬不要“語出驚人”,否則他真的有可能當場暈厥過去的。
雖然,當場暈厥這種事根本不像他的作風。
因為,涅天境人人都話他冷若冰霜,宛如一根行走的冰棍。隻是他們都不知道,他的柔情,早就被那個如在風雪凜冽中獨自傲放的寒梅般的少年給勾走了。
他答應過他,他隻能對他一人溫柔。
隻是不知在何時,那朵寒梅便不再對他盛開,甚至連殘花落影,都蕩然無存。
鏡像中人沉默不語,靜靜坐定。
那團綠焰在他周身轉來轉去,企圖引起他的注意。
而那廂,顔塵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隻聽見心口咯噔一聲,整個人輕輕飄飄,如踩浮雲。
顔情嘴唇微動,終于要準備開口講話了。
顔情:“哦,你看着他點,那些小鬼小怪的始終是道行淺,受不了他體内靈魄珠的靈力,附不了多久它們就會自行消失,沒事的。”
顔塵松了口氣,隻是臉色有點難看,眼中也夾雜着一點點埋怨之意:“…………”
顔情一看見他這副樣子就開始腦殼疼,當下又止不住地訓了他一頓。
然,顔塵此刻的心情甚佳,竟也默默聽訓,乖巧的像隻小白兔。
顔情訓完他又開始訓涅天境的五大門主,訓完門主又訓他們的徒弟,最後又訓到了楚燿身上,口水噴的都快超過涅天境上的仙子泉了。
奈何他的愛徒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一個人站在原地樂呵樂呵的,像個傻子。
果然情愛使人變癡,變傻,最後無藥可醫。
顔情苦悶又無處發洩,嘴上也說的累了,端起茶,呡了一口,又繼續道:“凝魂珠交給他了嗎?”
“……沒。”顔塵情緒一下又降到了谷底,甕聲甕氣道:“他現在還不太喜歡我,整日躲着我…”
“我想等煉化好引魂燈後,把凝魂珠放在裡面再一起給他,這樣他才不會拒絕我……”
“你!”顔情哆嗦着手指着他,“你你你!丢人現眼!簡直就是涅天境的奇恥大辱!哼!”
顔情不想再與他多說廢話,更不想看見他一臉生無可戀的晦氣模樣,大袖一甩,氣洶洶地關了鏡像,打算來個眼不見為淨。
唉,真是氣煞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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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府,荷花池。
晨風怡人,花香撲鼻。
池中的荷花們挨挨擠擠,宛如一群環肥燕瘦的美人兒,你看我淡雅,我看你豔麗,你瞧我清新,我瞧你火熱,個個嫩膚潤肌,巧笑倩兮,好不迷人。
晨風拂過,一層疊一層綠葉羞花在碧波中蕩漾,美麗至極。
然,即使這一池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開的再豔,也無法引起池邊上持筆呆坐的楚黎夢。
她目光緊緊遙望遠處,飄渺而又迷茫,而手下的畫紙上,卻布滿了墨水點點。原來從她持筆沾墨後,便無心下筆,一副心思不知飄向了何處,殊不知風來滴墨,将這一張雪白而又金貴的畫紙白白玷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