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漸散,清脆的叮鈴聲驚醒了昏迷的莫道。他猛一起身,望着牛頭馬面消失的方向,扯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喃喃道:“幾百年了,終于解脫了。”他眼中露出一絲癫狂,像是被禁锢許久的野獸終于聞得一絲血腥。
另一邊,楚燿、顔塵終于在逐漸散去的薄霧下看見千面等人。
第一眼,見到的就是毫無人氣的肖骐軟趴趴地躺在千面臂彎中。
楚燿驚叫一聲,沖了過去:“肖骐!肖骐這是怎麼了?!”
千面面如死色,有氣無力喃喃道:“沒事了,沒事了。”
楚燿:“這到底怎麼回事?”
這時,蘇青蕩了過來,将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聞言,楚燿整個人炸了起來:“剛才就不應該輕易地放過那個姓林的!”
待他憤憤說完,一道陰陰森森的聲音穿了進來:“就憑你?”
楚燿悚然一驚,僵硬地轉了身子。
待視線轉到那抹紅色之後,整個人便如炸毛的貓!
“你怎麼會在這裡?!”
青絕黑幽幽的眼珠子在他身上轉了轉,半個字也不回他。
楚燿見到這鬼就膽顫心驚,嚣張的氣焰在他的注視下弱了三分,可謂是又氣又慫,又無可奈何,隻漲紅了臉。
這一人一鬼就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蘇青作為他們之間的引子,隻好一個接着一個的“哄”。
“楚公子,你放心,蔣青他沒有惡意的!”
“蔣青,不準你再吓唬楚公子了,知道沒有!”
楚燿心念青絕救了肖骐一命,是不該對他甩臉色,可一想到當初他做過的那些事,又無法平靜面對他,一時别扭不已。
他這樣想,青絕又何嘗不是?
對于蘇青能重見天日一事青絕本是要抱以感激之心,但一想到他與蘇青之間的點點滴滴都被一個外人看在眼裡,他就猶有一根刺紮在心裡,别提多難受了。
話說回來,造成今日這副局面的,還就是蘇青的錯。要不是他擅作主張把楚燿帶入往境,将所有事情都攤在楚燿這麼一個局外人面前,也不至于這一鬼一人一見面,就一個怕被滅口,一個隻想殺人;退一萬步來講,他就算把所有事情都展現給楚燿看,之後就不應該一五一十全都告訴青絕,以至于青絕一看到楚燿,就如鲠在喉,恨不得拔之而後快!
蘇青見這一人一鬼面色怪異,連忙又道:“哎呀,看在我的面上,你們就一人退一步嘛。”
一人一鬼相看一眼,哼着同時扭過了頭。
這廂人鬼賭氣,一直呆坐着的莫道往他們這邊看了看,突然道:“你在和誰說話?”
這人一出聲立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楚燿本來惡心死林集了,是而對這個和他一伍又穿得亂七八糟的道士亦是厭惡不已,遂語氣惡劣道:“倒差點把你給忘了。”
莫道輕笑一聲,起了身,看上去一派鎮定,一點也不似害怕的樣子,反而還有一種輕松姿态?
楚燿收拾好疑惑,試問道:“林集被帶走了,你怎麼一點也不傷心?”
莫道笑道:“我為什麼要傷心?”
楚燿噎了噎,又道:“他不是你主子?”
“主子?”莫道面容有些扭曲,“你不說我倒忘了。說起來,他勉強也算是我的主子吧。”
他的話把楚燿搞得更迷糊了,“一個個都是瘋子。”說完隻覺肩上一沉,一回頭,原來是顔塵按住了他。
顔塵跨前一步,道:“隻有江湖道士才會混迹江湖。我看你修為頗深,術法更是精湛,想來不會是為了金銀權貴聽命于他吧?”
莫道譏諷一笑,道:“錢财本是身外物,我以地為床,以天為被,食金風喝玉露,要金銀珠寶做甚麼?再說這權貴,也不過是俗人玩弄風雲的手段,于我們修道之人又有何用?”末了,還不忘冷笑一聲,又道:“可是,人活在世,誰還不是個俗人?”
聽他語氣和看他神情,竟與方才癫狂模樣判若兩人。
顔塵隻道:“看來道友是有苦衷?”
誰知莫道輕嗤一聲,轉口道:“我能有什麼苦衷?我就是喜歡助纣為虐罷了。”
楚燿忍不出插嘴:“真的有病不成?”
莫道神色冷漠:“世上有多少人是沒有病的?生在污泥,渾渾噩噩隻為兩餐的人,是窮病;一身凡骨,卻妄想登天的人,是瘋病;愛恨纏身,不惜一切為咒的人,是癡病。誰都有病,可誰也不承認自己有病。”
靜站在一旁的青絕冷不丁來了一句:“他要死了。”
楚燿震驚:“你要死了?!”
莫道眸光一晃,有濃濃的黯傷,“他都下地獄了,我能逃得了嗎?”
楚燿隻想問清楚林集一事,至于他死不死,楚燿也不關心,是而直接問道:“顔昆和林集是什麼關系?林集為什麼要抓肖骐?你為什麼要聽命于他?”
夜裡的冷風有些急,吹得莫道一身彩袍獵獵飛舞,鮮豔彩色與濃厚夜色融為一體,有幾分詭麗的美。然而,莫道的臉已經白得和鬼差不多了。
莫道側過頭,投向黑暗的目光似一潭死水。他看了半刻,才轉過頭,對着衆人娓娓道來:“當年我年少出山,本想憑此名響四方,光耀宗門。我想得美好,殊不知,剛一下山便遇到了一名無名術士,他一身黑衣,臉色冷峻,我不禁多看了兩眼,可就在我從他身旁經過時,他突然發難,對我出手。事情來得突然,我全無防備,不過幾息便被他打得措手不及!
這是我第一次下山,與他本是無冤無仇,何等無辜!
當我質問他為何無緣無故對我下手,他隻說了一句‘你穿的衣服讓我看着礙眼!’我一口堵在胸口的瘀血被他的話激得吐了出來,指着他大罵他是瘋子!可罵完後我就後悔了。
我眼睜睜看着他面如鬼色,一步一步地朝我緩步走來,對我說出了他的第二句話‘你有什麼資格罵我瘋子?’
他話音一落,我便失去了意識。
等我醒來時,黑衣術士已不見人影,而在我身邊,卻是多了另一個人。
這個人,就是林集。
亦或者說,是顔昆,是解克乾,是黃昭遠,是翟明清……太多了,實在太多了。
但,我始終記得他第一世的名字——孔沛。
你們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麼說了這麼多陌生的名字是吧?”
衆人的确很是疑惑,這些人,又是些什麼人?
隻有青絕一臉看破玄機的樣子,冷聲說道:“應該是移魂術。”
“移魂術。”莫道的語氣混上了幾分驚悸,“我從未想過,竟會讓我碰上移魂術!這則被修道界毀了幾百年的移魂術竟然又再出現了!”
楚燿奇道:“移魂術……是什麼?”
隻聽顔塵道來:“移魂,類似于‘借屍還魂’,後者是借用身死之軀還魂複生。而前者,則是用活人之軀,移魂換命!”
楚燿大驚:“這世上竟還有這樣天打雷劈的邪術!?”
“邪術?對,的确是邪術,可你知不知道,這則邪術對于一個修道之人意味着什麼嗎?”莫道滿面獰色,狀似癫狂:“那日我醒來後,孔沛便把黑衣術士的話轉述給我聽,大概意思就是,從今日開始,我要聽命于孔沛,若有違背,生不如死。我一聽這話,當即怒火中燒,一掌劈飛了孔沛,這一掌,也讓我探得了孔沛不過是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