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骐拎着裝着蓮花酥的食盒,開開心心回府去了。
行到百味街路口時,便見兩副栅欄攔住了前路,往前走去瞧個究竟,一看,原來是前方的路塌出了一條大裂縫,除非會飛,不然是過不去了。
肖骐喃道:“剛才來的時候沒見有這條裂縫啊?”
拉着一名街邊的攤販了解情況,原來這裂縫是在一刻前裂開的。由于裂的突然,有幾名倒黴行人跟着摔入縫裡,斷了手腳。路人連忙将人撈起來送去了醫館,又找來栅欄把路攔住,然後才去衙門報官。
肖骐看着裂縫發了片刻的呆,才不解道:“這路怎麼會無緣無故就裂了呢?”
攤販突然貼到他耳邊道:“七月半來了勒。”
肖骐被他的動作吓得彈出幾步遠,“大叔,靠這麼近作死啊。”
攤販裂開嘴露出一排黃牙,賠禮道:“抱歉抱歉。”
肖骐用衣袖擦了擦耳上的口水,走回攤前,問道:“不過你剛才說的‘七月半到了’,跟這裂縫有什麼關系嗎?”
攤販神神秘秘道:“因為,有怨氣。”
肖骐:“?”
攤販一臉高深道:“人死緣滅,怨不消,魂留人間,大亂!瘟疫橫生,天崩地裂,大禍!”
肖骐:“???大叔,你确定你是買撥浪鼓的嗎?”
攤販疑惑:“?你這不是有眼看嗎?我不是賣撥浪鼓的我賣什麼?”
肖骐:“哦,聽你剛才那樣說我還以為你是道士呢。”
“我還真想勒,”攤販昂首道:“以前我就對奇門遁甲、道法咒術特别感興趣,隻是沒有遇到這方面的師傅,不然我今天就不會在這裡賣撥浪鼓了。話說回來了,你不要以為我在唬你,我剛才說的那些可都是有依有據的。”
肖骐挑了挑眉,道:“怎麼說?”
攤販自豪道:“雖然沒有師傅帶我,可我買了好多這樣的古書來自學,有‘詭事錄’‘捉妖記’‘降魔傳’‘道法天啟’‘生死門’等等等。我最喜歡的就是‘生死門’這一本,裡面記載的都是民間詭事,其中有一記‘七月半’,講的是曾有一隻怨鬼,借助七月半陰氣大盛之時,沖出生死門,攪動風雨,弄得名不聊生。當時的異象就跟今天一樣,當街突然裂了一條裂縫,而那隻怨鬼,就是從這條裂縫逃出來的!”
肖骐大驚:“真的假的?”
攤販:“書上是這樣寫的。”
肖骐翻翻手,認真道:“書上寫的都是騙人的。”
攤販大聲道:“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此話一出,引得路人紛紛投來嫌棄目光。
肖骐也跟着轉了腳步,“大叔,不跟你唠了,我先走了。”
攤販攢了一肚子話還沒說完,對他的告别表示非常不舍。
肖骐笑道:“我這會還有事,下次,下次再來聽你講故事。”
攤販這才笑了,道:“小兄弟,記得來找我啊,我覺得我跟你很有緣。”
“好好。”肖骐拿着食盒輕步離開,離裂縫越來越遠,轉進另一條街道。
在街頭的轉角處,肖骐停了下來,望着遠遠處正在吆喝叫賣的攤販,若有所思。
良久,他擡頭看向天邊破曉,自言自語道:“故事,始終都是假的。”
本來過了百味街就是懷堂巷,再走上半刻左右,就能抵達楚府。現在倒好,百味街突然坍塌,要回楚府,隻得繞路而行,這下又得白白花多二刻鐘,估計回到府裡蓮花酥就冷了,希望二郎不要罵人才好。
唉,真是出門不利。
三繞四繞,繞過頭了,繞到了東西兩市的交界處——廣淩台。
肖骐一來到此處,立即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方才前面幾條街道人雖少,可偶爾還見有行人走過,談話說笑,人氣雖不盛,但至少是活氣。
可一來到這裡,眼睛好像被蒙上一層薄紗似的,四下霧蒙蒙的,街道兩邊也沒有幾間商鋪,唯一開着的,是一間紙紮鋪,昏暗的燭火挂在門頭,蕩來蕩去,宛如鬼火。
肖骐一陣哆嗦。
這個東西中心的交界處,本應是最繁華的地段。
然而,廣淩台紮根在此,唯剩陰森。
肖骐攏了攏衣襟,快步行去。
行出百來步,一聲幽怨樂腔穿破晨霧,直達肖骐耳朵。
肖骐身子一僵,頓下腳步。他如提線木偶般緩僵硬地轉過頭,方才還是空蕩蕩的戲池,眼下密密麻麻都是虛影。
台上是五顔六色的華服和辨不清五官的濃厚戲妝。
台下是灰蒙一片的死氣和看不清七竅的魅影重重。
肖骐眼前一黑,腳已是站不住了。
就在肖骐幾乎快要暈厥過去時,肩上突然一重。他當即原地蹦到三尺高,吓得眼淚亂飚。
“嘿,反應要不要這麼大?”
聽到這句話,魂飛去老遠的肖骐終于回神,猛地轉身。霧氣缭繞間,他看見了三個男人,一個滿臉絡腮胡須,一個痩如竹竿,一個胖得像豬。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是活的。
肖骐激動得熱淚盈眶,看向他們的眼神如再生父母。
三人一臉莫名:“???”
三人面面相看一會,胖如豬率先開口了:“嘿,小兄弟,這麼早出來行街啊?”
這不正經的語氣聽着……有點不太對勁。
肖骐定了定神,平靜道:“嗯,出來買點東西。”
痩如竿一雙細且長的眼睛在他身上轉了幾圈,笑吟吟道:“一個人行街好無趣的,不如找個人陪吧,怎麼樣?”
這黏黏糊糊的語氣聽着……着實讓人難受。
“用不着。”肖骐一眼晃過三人的臉,終于明白了——這三個是登徒子,流氓!
一想到此,随即沒了好臉色,冷着臉越過他們。
其中的絡腮胡大手一伸,擋住了他的去路,“小兄弟,走這麼急做什麼?我們兄弟三人和你有緣,想和你交個朋友,怎樣啊?”
他說話時手臂有意無意往他胸前貼,肖骐隻覺一陣惡心,退了半步,道:“要交朋友找别人去,我不要。”
“嘿。”胖如豬抖了抖他那好似懷胎七月的大肚,“我們要和你交朋友那是看得上你,你應該感激涕零。”
肖骐語氣也硬了起來:“你以為你是天皇老子?還要我感激涕零?沒錢買銅鏡不會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個什麼玩意?”
絡腮胡嘴角一勾,道:“好厲害的小嘴。”
痩如竿那沁滿色欲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你生得斯斯文文的,原來這麼辣。正好,我就喜歡辣的,越辣越好!”
肖骐啐了一聲,厲聲一喝:“滾!”
台上戲子也正唱至高潮,一聲聲幽怨曲調劃破長空,如怨鬼嘶嚎!
肖骐眸底沉着寒光,再次道:“滾!開!”
痩如竿和胖如豬對視一眼,□□一聲,來到他身後将他包圍,
肖骐警惕起來:“你想做什麼?!”
絡腮胡發言道:“我們隻想和你交個朋友,這麼不給面子?”
肖骐怕神怕鬼怕一切虛幻的東西,偏偏就是不怕人,“青光白日,當街調戲良家婦男,你們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
“喲,良家婦男啊?”胖如豬說了兩句話已是哼哧帶喘,“我最喜歡良家婦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