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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下,一名男童獨自走在小道上,眼眶紅紅的,看上去像是剛哭過的樣子。
他挪着腳步慢慢走着,面色陰郁,似有無盡心事。
走了一段路,經過一處庭院,裡面傳來嬉笑打鬧的聲音,男童腳步一停,轉步向庭院走去。來到院門,他探頭進去一看,隻見有幾個小孩在院裡玩老鷹捉雞的遊戲。他們玩得正是開心,站在隊伍最後的小孩跑得歡快,一個不留心,被前面的人絆倒在地,先是一愣,後才覺屁股生疼,哇地一聲大哭出來。
衆小孩圍着他哄來哄去,越哄哭得越大聲,衆小孩面面相觑,沒了動作。
男童見狀,終是擡腳進了院子。
衆小孩見到他,紛紛退了了幾步。
男童假裝看不見他們後退的動作,蹲下開始哄哭得鬧心的小孩。
在他輕聲細語的安慰下,小孩漸漸止了哭聲。
衆小孩見狀,皆是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小孩停止哭鬧,站起身來又吵着要繼續玩耍,衆小孩經方才一事,都有點不太想和他一同玩了。
小孩見此,扁了扁嘴,看樣子竟是又想掉眼淚。
衆小孩無奈,隻得答應再和他玩。
男童見他們和好如初,轉身就要離開。
小孩一見他要走,立即拉住他,道:“哥哥,我們一起玩吧?”
男童圓目一睜,不敢相信道:“可,可以嗎?”
小孩歪頭道:“為什麼不可以啊?”說着轉頭問其他小孩:“他可以和我們一起玩吧?”
衆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小孩炯炯閃光的目光下,齊齊點了點頭。
小孩笑着道:“哥哥,你看,他們都想和你一起玩。”
男童笑了,開心地加入他們的隊伍。
陽光燦爛,庭院中孩童的笑臉卻比這熾陽還要耀眼。
幾人瘋玩一陣,很快便到了日中。
這時,幾名婦人說說笑笑從院外走進來,見到院中衆小孩玩得開心,随即露出了慈愛的笑臉。
然而,其中一名婦人目光一凝,落在男童身上,這一眼,讓她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她快步來到男童面前,将和他拉着手的小孩一把扯了過來,獰聲道:“走開!”
事情來得太突然,男童和小孩都是一臉迷茫。
其餘幾名婦人亦是連忙拉回自己的孩子,站到一旁,紛紛向男童投來嫌惡的目光。
婦人指着男童怒聲道:“你這個不詳人,不準碰我的孩子!”
男童終于回神,臉上神情變了又變,最後垂下眼皮,不敢言語。
小孩從未見過這樣兇惡的婦人,甩開婦人的手,走到男童身前,大聲道:“娘親你幹什麼,他是我的好朋友!”
“你還離他那麼近做什麼!”婦人又再上手把他拽了過來,“他是不詳人,和他接觸過的人都要倒大黴的!”
小孩掙紮道:“他才不是不詳人,他是我的好朋友,我就要和他玩!”
婦人見他說不聽,怒氣不打一處來,直接擡手給小孩屁股啪啪來了兩下。
小孩被她在衆人面前打屁股,羞得大叫一聲,開始鬼哭狼嚎。
婦人忙柔聲哄他,小孩不停,躺在地上撒潑打滾,宛如瘋猴。
男童看不過眼,想上前勸說。誰知婦人餘光掃見他的動作,立即喝聲道:“你做什麼!”
男童僵在原地,退也不是,進也不是。
其餘婦人看出場面變得尴尬,忙上前交頭接耳:“你收斂點,他好歹也是管家的兒子。”
婦人道:“管家的兒子又怎麼樣?上個月,後廚趙大娘的兒子就是因為和他走得太近所以才會無故落水,你看看他現在成什麼樣了?都躺在床上十來日了也沒見好!”
婦人甲道:“要死了你,那麼大聲,小心他和管家告狀!”
婦人抱起還在哭鬧的小孩,道:“我才不管,我不能為了保住這份工讓我的孩子陷入危險!難道你們願意嗎?”
其餘婦人掃了一眼男童,齊齊搖了搖頭。
婦人道:“也不知道管家怎麼想的,為什麼要把帶回來內府?他就不能為我們考慮考慮嗎?”
婦人乙護着自己的孩子,低聲道:“好了好了,别說了,以後不讓孩子們跟他玩就行了,趕緊走吧。”
婦人狠狠瞪了一眼男童,似還是不解氣,又啐了一聲,道:“小的不懂事也就算了了,大的也不顧别人死活,真是倒黴!”
婦人乙推着她邊走邊道:“你别再說了!他小孩子一個也很可憐的。”
婦人甲:“誰讓他爹是管家呢,我們還要在他手下讨生活,少說幾句吧。”
婦人依然憤憤不平:“我就是想不明白,為什麼老爺肯讓管家把他帶回來內府?”
婦人甲道:“管家在府裡做了這麼多年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果他的孩子一直在外府呆着,這讓外人知道了會怎麼說老爺?”
婦人哼了哼,指着幾個小孩道:“你們幾個,以後不準和他玩了,聽到沒有?”
衆小孩哪敢反駁,隻得點頭小聲應聲:“知道了。”
婦人小孩在她懷裡哭累了,揉了揉眼,慢慢睡去。
婦人甲:“我們趕緊回去吃飯了,聽說下午有貴客上門,有的忙了。”
婦人嗯了一聲,跟着他們腳步走出院門,臨去之前,她回頭看了一眼愣站在原地的男童,目光森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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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骐緩緩睜開眼,映入眼中的,是壓在身上厚得讓人喘不上的帳頂。
他緩坐起身,掀開帳簾,朝窗口看去,外面昏暗不明,天還未亮。
肖骐擡手拭去額角的薄汗,再次躺下。閉眼半刻,他複又睜眼。
反複幾次,他頓覺口幹,掀被下榻,來到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隔夜茶,一口喝下,周身沉重一掃而空。
茶水喝盡,隻見杯中殘留的茶葉孤零零地沉在杯底,竟有一絲可憐氣息。
肖骐就這樣看着杯子發呆。良久,他緩緩舉起手,将杯子擲在地上!
“噼啪—”
突起的碎裂之聲驚動了将要沉眠的小動物們,也驚醒了卧在屋頂的那道白影。
隻聽一陣吱吱喳喳嘈雜聲後,一個人影從屋頂躍下,來到門前,伸手叩了叩門。
肖骐悚然一駭,扭頭看去,就見門上映着一道黑影,喉嚨一緊,沉聲道:“誰?!”
門外來人應聲道:“是我。”
“千面?!”肖骐三步并作兩步走,來到門前,打開房門,果見門外站着的千面。他一雙幽暗的眸子在灰暗中閃爍着熾烈的光輝,讓人心之蕩漾。
肖骐心頭一跳,講話都磕巴了,“你你…你在這裡做什麼?”
千面沒有回答,徑自進了房間,點着油燈,光亮之下,肖骐的臉色看上去多了幾分沒有人氣的慘白。千面移開憂慮的視線,往椅子上一坐,指着地上碎掉的杯子,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沒由來的質問讓肖骐一怔,随即随口撒起了謊,“不,不小心摔的。”
千面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多了一絲質疑。接着,他上下打量起了肖骐,眼中盡是審視。
肖骐被他看得周身不自在,眼珠子亂瞟,就是不敢停留在他身上。
一會之後,千面收回視線,道:“到底怎麼回事,說吧。”
肖骐嘴硬道:“真的是不小心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