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能在萬軍之中取敵将首級的頂級高手,卻被随意使喚來做這等偷雞摸狗之事。在死對頭的夜宵裡放瀉藥,或在卧房裡放春藥,坐等對方現糗出氣,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崔府的宅院,浩京城聞名的鐵桶一片,比之皇城也不遑多讓。
李三這草包到底是被什麼豬油蒙了心,竟然派出自己最得力的殺手,就為了潛入府做些不痛不癢的小動作?到底是看不起他崔侯爺,還是枉顧手下人的生死?
崔熒不由得懷疑,六年未見,此人的腦子是否又變蠢了許多。
他可是雙手沾滿鮮血的崔閻王,像是會玩過家家的小把戲嗎?不過好在,這隻漂亮的小狗兒,被捉進了他精心打造的籠子裡。
滋味,甚美。
越是忠誠的狗兒,越要打碎他的脊梁,讓他痛不欲生,讓他絕望崩潰,最後再給他一點甜頭,他便會對你死心塌地,搖尾乞憐。
他崔熒向來是最會訓狗的,妖冶的山茶花,也不會倔強到哪裡去的。
傍晚時分回府,崔熒的心情還是不錯。餘媽媽準備了豐盛的晚膳,用過之後在書房擺弄了一會棋譜,甲四便拿着藥油過來給崔熒揉拭傷處。
那一腳挨得結結實實,又是會武之人動手,崔熒胸前淤青一片。
甲四勸道:“侯爺,内服之藥還是要用的,苦是苦些,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免得肺腑積成暗傷,日後落下病根兒。”
崔熒不以為意,嗤笑一聲:“我的病根兒還少麼?人人都要我的命,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我的明日都不知在何處,多幾處暗傷又如何?”
“人啊,痛快一時便一時吧。”崔熒反過來勸甲四,“你休要啰嗦這麼多,婆婆媽媽不像個男人。瞧你對癸五的猶豫勁兒,我恨不能将你二人綁在一處,立時拜堂成親洞房了才好。”
此刻燭火下玉面閻王般的面孔,懶懶地眯着眼,顯出幾分少見的人氣來。
“她對我無意,也不懂這些,便算了吧。”
甲四的手法娴熟,幫着崔熒處理胸前的淤傷,隻見對方脖頸腰腹都有暧昧痕迹,寥寥幾處,雖不多也足見經曆了什麼。那影衛亦有情動之時,否則不至于此。
“他呢?如何?”崔熒正好問到影衛。
甲四将對方的傷勢情形說了個大概:“人癱着不動,也不說話,喂吃食也不進,清洗上了藥。我檢查過,應當沒有大礙,不過得養些時日才好。”
“不吃東西,想把自己餓死不成?”崔熒不樂意道,“你盯着些,别教他死了。人崩潰的時候,總會生出些蠢念頭來。他這樣的人,若是一心求死,也是防不勝防。”
“唉,得給他一點希望才好。”崔熒歎了口氣,睜開那雙狐狸眼,不知又想了什麼主意。
“是。”甲四應道。
崔熒默了片刻,忽然将衣衫一攏,“我去看看,人在何處?”
“挪到了隔壁的綠華院,三人一組,八組人分兩批輪換看守。”甲四一邊給崔熒披上外衣,一邊遞過腰帶。
崔熒随意裹緊衣衫,一支青玉簪子簡單挽起頭發,聞言一笑:“你倒是慎重。”
“他那樣的人,手段百出,不好不慎重,否則教他逃了,屬下不能交差。”
崔熒唇邊噙着笑,心情無比愉悅,“縱然逃了,再抓回來便是,他既是我的人,就飛不出我的手掌心。”
甲四從崔熒淺淺的笑意中,聽出了一些别樣的意味。或許,他該改變一下策略,給那人一些機會呢?
身居上位者,總是喜歡玩些貓捉老鼠的遊戲。耗子嘛,逗弄起來才更有趣。
“侯爺,姓孫的吐口了。”穿過遊廊,一身侍衛服的乙五前來彙報。
崔熒看了他一眼,“趙知誠呢?”
“還沒有,嘴硬得很,上刑也不管用。”乙五臉上露出挫敗感,“又不能将人弄死弄瘋了,倒是束手束腳。”
“你啊,盡隻知道用強。”崔熒語氣溫和地說道,“孫耀柱都招了,他死撐着有何用?再仔細查趙知誠生平過往,找到他最在乎的,摧毀給他看。”
一個人扛得住身體折磨,說明他有強大的信念支撐,可信念這東西,隻要找到弱點,毀滅起來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抓點緊,省得大公主又發瘋,難得應付。”
崔熒毫不在意地吩咐下去,徑直去往綠華院。這院子從前隻是閑置,如今住了人也顯得冷清,隻有護衛隊的人來往巡視。
癸五提着食盒從裡面出來,甲四問:“他吃了嗎?”
“強制喂了些,也隻喂了一些粥和藥。”癸五回答道,看崔熒的臉色,又說,“精神頭不算好,人呆着,不說話,碰到傷口也沒有反應。”
崔熒聞言不置一詞,直接略過癸五進屋。
男人仰面躺在床上,露出脆弱的喉結,像是一條離了水的魚,瀕臨死亡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
甲四他們沒有給他穿衣服,隻拿寬大的毯子将人裹着,手和腳分别用四根鍊條鎖在床上。這人的武力身手令人忌憚,昨夜重重包圍都逃出了府,哪怕被侯爺蹂、躏折騰過,也不見得失去了逃匿的本事。
崔熒走近了,看到男人肩頭的傷口已經用紗布包紮,裸、露的脖頸鎖骨全是掐過咬過的暧昧痕迹,一層疊着一層,延伸至耳後臉頰,烏黑的長發從床上飄落到地面,破損紅腫的嘴唇微張,嘴角還挂着湯藥的汁水,緩緩地往下流淌,漆黑的眼珠子盈着一層水波,毫無聚焦地望着某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