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疼痛下,手骨幾近捏碎,女子的秀眉一蹙,右掌心的龍行針迅速旋轉了幾圈,定後猛地朝封紫宸的頸間紮去。
不叫不鬧的死人才會将東西乖乖的交出來,女子略顯得意,動作有些許急促,鉗住她脖頸的手忽的一松,女子微怔,在靠近他頸間幾公分處,右手腕也被他一把箍住。
一切都靜了下來,屋外遽然傳來石子滑滾的聲音。
他強迫似的讓龍行針貼近他,而後又輕又緩的斜向劃拉,一道兩三公分的細線緩慢撐開小嘴,徐徐吐出兩滴鮮紅。
女子陡然一驚,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屋内的空氣像凝滞了一般。
一股強力猛然将其一推,女子“咚”的一聲撞向牆根,失了重似的砸向地面,而後緩緩爬起,單膝跪着地。
猛咳之後,女子又嘔出一口血,泥地被染成詭異的黑。
榻上的封紫宸将右手搭在曲起的右腿上,左腿随意的吊在床下,揚起下巴,居高臨下地問道,“誰派你來的?”
女子不應,眼角的餘光朝左邊瞥了瞥。
女子集中全力沖至門邊,說時遲那時快,耳側似有冷風襲來,女子猛地朝後仰,一面攤開的折扇呼嘯着從她頸間劃過,額間拖下的一撮長發被攔腰截斷,輕飄飄地落下。
繞了一圈的折扇又回到封紫宸的手中。
“小娘子再動一下,掉的可就不是頭發了。”封紫宸把玩着折扇,赤足下了榻。
女子略顯慌惶,眼睜睜地看着他走近,每一步都似在敲着,宣告她死亡的喪鐘。
“我要月寒石。”冷冷的話語從面紗中散出。
折扇輕擡起她的下颚,目光隻在她的臉上停留了一下,不禁哂笑,“阿璃小娘子要月寒石做什麼?”
阿璃神情突變,朝後退了一步,而後輕笑了聲,緩緩地摘下面紗。
“阿璃小娘子如此坦誠,那在下便不為難了。”
封紫宸負手立于一旁,偏了偏頭,下了逐客令。
阿璃有些不敢置信,試探性地朝旁挪了一步。
“你真願放我走?”
“趁在下還未改變主意……”
阿璃忙不疊地拉開門來,飛也似的沖了出去。
甯安都沒反應過來,靠在牆根微微發怔。
她顯然孔亟,掃來的目光都未停留,便一躍上了牆頭。
“小安?”封紫宸探出腦袋,疑惑之中夾雜着欣喜。
“怎麼?鞋被她偷了?”甯安的視線朝下斜注,面帶戲谑。
封紫宸低頭看了看,左右的腳趾分别朝内蜷了蜷,而後擡起眼簾,露出一絲笑意。
“忘了穿。”
甯安蹙眉,推開右半邊的門便朝裡走。
把封紫宸趕回床上,甯安的表情略為複雜,欲言又止,沉吟未決,“你……”
“想說什麼便說。”封紫宸莞爾笑道。
“是阿璃吧!”甯安略加思索了番,終是開了口。
“嗯,你看到了?”
“不真切,但也算是看到了。”
“接下來我說一下我的推論,不對的地方可以随時打斷,”甯安端來一張圈椅,沉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你特意強調魚的事情,目的便是引蛇出洞,其實并未有十足把握,誰承想,她如此汲汲不安,迫不及待下手,但因家仆打斷,隻得作罷。翌日,我執意往返後花園……”
甯安深吸了一口氣接着道,“你跳入湖中并找到一具女屍,屍骨撈出來時并沒有她所需的物什,于是她推斷東西在你身上。”
“這就是她今夜對你下手的原因。”
“若遇阻攔,她定會下狠手,正如我方才所說,她很着急。”
“所以……”甯安頓了頓,“所以,她傷了你哪裡?”
甯安定定的看向封紫宸,猛一愣怔,右腿壓上床沿湊上前去,語氣有些急切起來,“得先止血!”
打好熱水,清理和包紮傷口後,夜色也更加濃重了。
“小安怎會來?”封紫宸倚在床頭,唇色卻不如先前那般鮮紅了。
“最近的臉色好了很多,是向顔玉讨了什麼秘方?”甯安幫他把被角塞了塞,有一搭沒一搭的撩了撩眼皮。
“近來寬然無累,自然好了些。”封紫宸阖上了眼,溫聲道。
“既是百毒不侵,為何能被岚言鑽了空子?”甯安遞來的眼神裡,一時分不清喜樂。
甯安提及的是封紫宸中毒的事情。
封紫宸微睜開眼,粲然一笑。
甯安哂笑一聲,倏地湊近,右手挽上他的頸,食指在他後頸細細摩挲,而臉離封紫宸僅一多公分,“怎麼?說不出口還是……不敢說?”
氣氛開始沉重且詭異起來。
“那換個問題,”甯安停下手裡的動作,“本意要來救我,為何得等到我隻剩半條命的時候進來?”
“嗯?”甯安揚了揚聲調,卻無形之中頓覺抑塞。
見封紫宸依舊不作答,甯安冷哼一聲,朝旁長籲了口氣,與封紫宸錯開的眼神朝他身後掠去,“最後一個問題。”
甯安的肚子裡好像有一壺沸水,蒸汽們從壺蓋和壺口正結伴出逃。
他……不能讓他們出來。
現在不能,以後……也不能。
“幫你包紮的時候,我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這裡,”甯安指了指他的左頸,眼神對上封紫宸似笑非笑的面容,“傷痕竟十分均衡,寸心兢兢之人竟能如此控制力度,這是為何呢?”
“對你有意?“
“那又何故傷你?”
“我不覺得你會被阿璃傷到,所以,這傷口……哪裡來的?”
甯安沉下臉來,連語氣都冷了三分。
明明已陽春三月了,春暖花開之際,甯安卻感覺空氣都結了冰。
連那壺水,都慢慢冷卻了下來。
萬籁俱寂,青燈如豆。
都不知過了多久,甯安遲遲等不到封紫宸的回複,讪讪地笑了笑,“真恨不得直接掐死你!”
正欲收回手,封紫宸忽的歪過腦袋,繼而直接附上甯安的肩頭。
“你!”
“生氣了?”
呼出的氣讓甯安覺着耳癢。
“……”
這是一次警告,封紫宸比誰都清楚,“以後不會了。”
“君子一言……”
“啊,嘶,拉到傷口了,真的!”封紫宸半開玩笑的語氣,卻将甯安的火給澆熄了一半。
“還好我處理的早,不然就愈合了吧?”甯安咬了咬後槽牙,正要再說什麼,左肩的腦袋卻越來越沉。
封紫宸,真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