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哈哈哈哈……”男人望着甯安,一派驚悚的神情立時襲上他胡子拉碴的如樹皮一樣的瘦臉,他指着門口,語無倫次道,“她來了,來了哦!要死了!哈哈哈哈……”
他的左半邊臉已經爛得不成樣子,上還有蛆蟲在緩慢爬行,頸部連同左臂無一塊好肉,不是露出猩紅的血肉,就是成堆的水泡,大大小小,呈不規則的排列狀。
甯安微怔,順着他手指的方向問了句,“誰來了?”
而後一邊轉動被捆着的雙手,一邊試圖轉移其注意力。
“我我……我什麼都沒做,為什麼不放過我!為什麼?四年了,四年了!我受不了了,去死,去死,給我去死!”男子如中了邪一般,坐在地上拼命揮舞着刀,四處亂砍亂吼。
沉悶的空氣似被割開一道又一道的裂縫,木門“嘩”的一聲被推開,濃重的霧氣擠了進來,似将裂縫一條條的填滿。
男人猛地起身,嘴角似咧在了牙後根,“驚羽,是驚羽嗎?”
“你别生哥哥的氣,是哥哥不好,是哥哥不好!”
“哥哥害怕,哥哥害怕啊,他從小膽子就小……“
“嗚嗚嗚……從小就沒用,老是挨揍,嗚嗚嗚……“男子莫名哭了起來。
“唔!”一枚星狀的武器直直插入男子的額心,兩條血線緩緩流下之時,男子朝後直直仰去。
砸落時,掀起一層灰塵,面皮連表層蛆蟲都震落在地,男子雙目圓睜,已然沒了氣。
周圍靜得可怕,鈴铛的金屬小錘似被抽走了般,啞了。
“屋外何人?”甯安怕她已走掉,隻得出此險招。
鈴铛忽然開始劇烈震顫。
一隻腳率先邁進門來,白皙光滑,腳脖子處纏了一圈鈴铛,直至她在甯安面前落定,甯安才看清她的模樣,粉紅短裙落下來的幾道流蘇的尾巴上也綁了些鈴铛,左腰系着一隻土黃色的小圓壺,腰腹部皆裸着,胸前的衣服上繪制着奇怪的圖案,不同顔色的圓裡竟有不同的樣式。
“啪!”甯安生生吃下了這巴掌,女子插着腰,嗔怒道,“淫·賊!”
頸間纏着幾道顔色各異的皮繩,皆有鈴铛垂墜。
左臉上有着一塊奇特刺青,“丁”字上厝着一輪彎月,生起氣來,彎月則更彎了。
“姑娘,在下失禮了。”甯安微微低了頭。
“你是誰?” 也就十六七歲的模樣,聲音很軟糯。
女子湊上前來,雙手背于身後,個子隻能抵到甯安心口的位置。
她身上有濃郁的花草香。
“我倆皆被綁來做人質。”甯安擡頭朝小菁那裡望了望。
女子擰過身來,從男人身上跳了過去,而後盯着歪垂腦袋,對着面如死灰的小菁來了句,“啊!是你!你是……小菁?”
小菁緩緩擡起頭來,但眼神裡充滿了疑惑,“姑娘莫不是認錯了人?”
“哎呀,不會錯,就是我把顔撫心送于你的,我當時躲起來了,你自然看不到我,我記得……”女子捏了捏下巴,“你擡不動,又返回去找人來的。”
一刹那,小菁的眼睛瞪得很大,驚異與痛楚交織。
“這是我們同顔撫心的交易,她幫我們,我們自然得送她回家。”
“她沒提及我嗎?”女子撅起嘴巴。
小菁喃喃道,“沒……小姐隻說是一位好心的姑娘……“
“你怎麼在這裡?”女子四處看了看,最後目光定在男人身上,“因為他?”
“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認識,”小菁沉了口氣,“五年前,就是他在街上撞的我。”
“所以你跟着他,反被他劫持?”
“我……我隻是恨,我恨不得……”
女子攔住她的話頭,溫聲道,“不需你動手,我隔三差五的折磨他,他已幾近瘋癫邊緣,今日不過是給了他一個痛快,誰讓他又動手害人?”
女子笑了笑,“再說了,憑你一人,如何傷得了他,下次莫要如此了。”
“在玄門裡,他的任務便是混淆視聽和胡攪蠻纏,轉移你們的注意力後,另一人便綁走你們的身邊人。”
“我和吳小娘子當時留着他,也是考慮于此,他與玄門内的旁人不同,不參與,不奸····~淫,隻是在拐賣女子這事上,頗為主動,但僅限于撞人。”
“究竟是何原因,無法考證,但要說他無過無錯,也絕然不能。”
“那你同他及玄門有何恩怨,為何滅其滿門?”甯安不經意的問了句。
“無恩無怨,隻是李娘子給的任務,有人花了銀子,我們自然得替别人去辦。”女子一臉漠然的看向甯安,同方才的樣子大相徑庭。
甯安不知作何回應,女子卻“撲哧”一聲笑出來,“哈哈哈,看來小公子把我們當成什麼鋤奸懲惡之人了。”
“姑娘,他……”
“無礙,不冒犯,”女子對着小菁嬉笑,把小菁散落的長發绾到耳後,而後對甯安說道,“玄門那頭兒滿腦子污穢事,沒事就命手下人打扮成江湖賣藝的,專對樣貌出衆的女子下手,玩膩了就扔于手下共享。他們的行蹤飄忽不定,我同吳小娘子探查了許久,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才找到這裡,十幾個人,跟溷藩裡的蛆蟲一般,窩在這種荒無人煙的山坳裡。”
女子繞到柱子後邊幫小菁解繩,邊探出腦袋戲谑道,“也就這幾年能安穩些,待三皇子雲臨執掌東宮,不日皇帝老兒駕鶴西去時,這天下還不知亂成什麼樣,誰又顧得了誰?”
“況,世間惡事紛至沓來,你管得了這件,管得了所有嗎?”
“福禍天主之,善惡人主之,世事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