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無法言語的熱,火焰奪目,身下的火海肆意流動,毫無章法的噴發,翻滾和扭轉。
封紫宸在蒸騰之中似聽見了絕望的呼喊,鬼使神差的,封紫宸頓了頓,而後一頭栽了進去。
再睜眼來,巨大的牢籠裡,他歪在一旁,四肢皆被鐵索纏住,空氣中飄着熟悉的異香。
每喘一口氣,都覺刀剜肺腑,火燎肝腸。
耳後有議論聲,封紫宸将腦袋朝右擰了擰。
“牛大哥,這人是誰?聽說都關了三個月了。”
“小朱啊,你剛來,有些事情就是爛在肚子裡,也是不能說的啊!說了就……”
“嘶……是是是。”
封紫宸輕合上眼,他為什麼會被關上三個月?
他是誰?
渾身疼痛,毫無氣力,如萬蟻噬心。
半盞茶之後,封紫宸昏昏欲睡,聽到了讓他熟悉的聲音。
“都退下吧!”
“是!”
待腳步聲淡去,那人才又開口道,“沈千塵已經死了,沈千業也将不複存在,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呵,東風……”
“郎君!郎君醒醒!”
封紫宸倏地醒來,一把掐住她的脖頸,然後重重壓在地上,她的身軀忽地化成一縷黑煙四散。
石道盡頭處,媚娘嬌滴滴的扭身而來,面上淨是嬌豔天姿,語氣中滿是佻達,“郎君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卻不過區區凡人身也。”
封紫宸緩緩起身,冷聲道,“鬼降花。”
“迷石陣的火芯皆以鬼降花籽為原料,藉以迷惑凡人。原來郎君不知道……”
“不可惜,待入了側門,兩丈之地皆為‘鬼降’,屆時還請郎君好些賞玩。”
将馬牽到牌坊前的驿站休息,甯安略有不舍的撫摸着馬頸的鬃毛,而後緩步走進長街。
月色下的長街,清冷之餘又格外寂寥。
穿過長街即是月下宮的正門,有兩人正在把守,甯安躬身轉至右邊的密林深處,倚松靠石,一邊兩眼直直盯着草木罅隙中的月下宮,一邊又仰頭來看漫天星河。
等吧,若是天亮還不出來,那甯安……就不等了。
甯安等了一會兒才想起遺漏的點,那就是,月下宮應該不止這一個門。
萬一封紫宸從側門出去了,如果找不到他……
甯安略有不安,起身踱了好幾圈。
苦思冥想也無濟于事,甯安隻得坐了回去。
人閑的時候,真的是無所事事,胡思亂想還是小問題,就怕做出一些出格的,異于常人的行為……
甯安覺得此刻的自己就是閑的……發慌。
黑影在石道裡瘋狂穿梭,一襲白衣緊随其後,絲毫不給黑影一點喘息的時間。
媚娘心如油煎,也不管此刻的變換了,隻想着飛速逃竄。
她雖比封紫宸熟知地形,但不代表他是傻子。
故事發展的很是微妙,她與他對視了一眼,隻一眼,那些壓在心底的恐懼與畏葸瞬間湧出,媚娘朝後退了一步,在藏書閣内,他便是這般睥睨着她,猩紅的雙眼,周身散着黑氣,沉肅冷靜,一言不發。
既已成鬼,卻比為人時所承載的悚懼更甚。
何其可笑?
媚娘拔腿就跑,毫不遲疑。
但為何要跑?
媚娘無暇思考。
媚娘瑟縮在牆角,大氣不敢出,隻聽見隔壁石道裡傳來的徐徐前行的腳步。
媚娘終是想起了緣由,在藏書閣時,她幾近化為烏有。
做鬼,最怕的竟是……
死亡。
二次死亡。
身邊的石壁“嘩”的一聲響,開始變轉方向,媚娘一怔,在石壁同另一面相合的瞬間,她看到了他的身影。
剛才隻是在外圍打轉,眼下應是進了第三層,媚娘一面忙着聽周圍的聲響,一面忙不疊的判斷前進方向。
第三層。
右轉直行到第一岔口,向北前進至第二岔口,右轉前進向南步行幾步後左拐,向北走至盡頭。
死路。
再俟其變換,媚娘恐待不及,隻得調轉方向,沿着中間岔路左拐。
終在一刻鐘前,媚娘成功找到一條出路,忙不疊的跑了出去。
驚魂未定之時,眼角似被什麼牽着了,瞥眼來看,一驚又一怔,那人環胸倚在門前,風姿都雅,眉清目秀,懷裡似還夾着什麼,媚娘定睛一看,是一畫軸。
媚娘将身上裡裡外外的翻了個遍,這才确定了一件事,她的畫軸不見了。
而她卻毫不知情。
封紫宸似笑非笑的看過來,一手擰着畫軸,畫軸倏地展開,空無一物的長畫,冷清的小圭門,以及門頂繪着奇特圖案的符咒……
媚娘的目光越過眼前的景象,最後落在了清冷的夜空。
今夜,滿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