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至南頭,要穿過一道農田才到,沈家獨立于旁家,略顯得格格不入,有三四人裡裡外外的忙碌着。
三進房,倒是舒朗。
剛踏進屋子,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湧上心頭,封紫宸一愣,環顧四周。
那股子異樣情緒很快消失了。
封紫宸繞着村子裡裡外外的轉了兩圈,天很快黑了下來。
這種毫無目的地亂逛,似乎沒法找到出口。
封紫宸已經繞到南頭,穿過這道密林,應該就是沈家,薄霧間似有兩處星點,封紫宸打算再去沈家看看。
還沒走幾步,封紫宸就聽到了兩人激烈的争執聲。
“你是不是瘋了,你竟然動手推了他?”
“瞎說什麼?我聽不懂!讓開!”
背對着的人将面前的人一把推開,卻又被他拉了回來,封紫宸這個角度看過去,依稀隻能辨個側面。
“沈千塵,你會後悔的!”
沈千塵一把甩開沈千業的手,冷笑一聲,“後悔?真可笑!你是書讀傻了,還是荒-=淫無度到把腦子搞壞了?”
“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心知肚明,龍陽之好,外面不是都在傳嗎?秦天澤同下賤貨生的野種,你不是日夜與他同吃同住,沈吉那老東西當年就不該把你撿回來!”沈千塵朝旁啐了一口,“惡心玩意兒,你這樣子,死都别想進我沈家祖墳!”
“兄長,我同天延隻是……”
“離我遠點!”
沈千塵将他一推,拂袖離去。
沈千業杵在原地,一言不發,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擰過身來,對着封紫宸的方向來了句,“閣下,戲看夠了就出來吧!”
封紫宸捏了捏衣袖,正欲擡腳,右前方的樹後鑽出一個人影來。
“真是瞞不過沈二公子。”那人拱拳作揖,弓了弓後背。
“我與閣下應不相識,且閣下為何匿于暗處,是有何事?”
男子倒背着手,娓娓道來,“奉家主之命,特來協助二公子。”
“此話何意?”
“大公子這般不近人情,不若……”男子做出割喉的姿勢,然後冷冷笑了聲。
“什麼?我與兄長雖非親生,但情同手足,我為何因為他幾句氣話就對他痛下殺手?”
男子端肩縮脖地環顧四周,“二公子要先發制人,否則,死的就是你!”
“一派胡言!”
“欸?二公子!二公子!”
沈千業似乎并不想同他有何瓜葛,擰身就走。
男子追了幾步又停了下來,轉過身時,捏着下巴哼哧哼哧地笑。
還是出事了。
封紫宸靠在枝丫上休息,被一陣騷動給驚醒,低頭看過去,不遠處沈家的燈全部點了起來。
人群吵吵嚷嚷的,封紫宸躍下枝頭,一路尾随着他們去了村東頭。
叆叇村的東面是個墳場,村裡人死了都埋在這裡,剛至三更,有人突然來報信,說今兒剛埋下的沈大哥,墳被人刨了。
村裡不論年長的,年輕的,都擁在沈吉的土堆前,說是老晏酒喝多了,要同他大哥說說話,趔趄着從家往後頭走,誰知歪到了墳場地,還沒走幾步,就被一塊石頭絆成了狗啃泥,正欲爬起,卻瞧見前頭有人影一下一下的,好似在掘墳。
老晏大喝一聲,吓得那人渾身一激靈,飛也似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老晏酒快醒了一半,估摸着也找不到那人了,回身來看,瞬間吓得一屁股坐了地,屍體……沒了。
棺材裡還鋪着一道嶄新的棉被。
老晏的酒全醒了。
十幾人還在吵鬧,村長吩咐兩人在這裡看着,其他人先都回去歇着,等天亮了再說,他們幾人決定一家一戶的去敲門。
如此惡劣之行徑,叆叇村從未發生過,村長即便想睡,也真心睡不着了。
人群又開始攢動,封紫宸混在其中,正欲跟上去,卻被人碰了一下。
那人漠然地看過來。
從後頭跑了一人,拉着他就走,“還不回去睡覺,站原地發什麼呆?”
那人擰過身去,“這就來。”
封紫宸定了定神,他終于知道了問題之所在。
原來……
沒有人看得到他。
“當遊魂野鬼的感覺如何?”
門沒鎖,封紫宸輕輕一推,便開了。
封紫宸眯了眯眼,那人正端坐在床沿,兩手搭在雙膝上。
“這次郎君輸了。”
封紫宸輕笑,“是嗎?”
“不是嗎?郎君到現在還困在這裡,而甯公子隻剩一口氣了。”
“天下何處無芳草,沒了就再換一個,郎君,是不是?”
“啊……甯公子很特别,特别到……能救郎君的命,是嗎?”
“奴家這次啊,就毀了你的‘命’,想來真是喜悅不已。”
封紫宸不言不語,不愠不惱,若有若無的笑容裡都有着浮揚的意味。
那人蹙眉,“郎君為何不說話?”
“你釣過魚嗎?”
門倏地被阖上。
封紫宸甩出一張符咒,兩指相并,符咒漂浮在半空中,封紫宸低聲說了什麼,指向符咒,符咒忽的朝着門上貼去。
門内人剛拉出一條罅隙,就被一道金光重重地彈了出去。
“封紫宸!你是不是瘋了!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門後又是一撥震動。
“我要出不去,你也休想再出去!”
“是嗎?”依舊輕描淡寫的一句,惹得金玲瘋狂撞擊。
每撞一次,就會被彈出。
“你就是個瘋子!封紫宸,你就是瘋子!”
多次嘗試後,金玲也累了,聲音幽幽地從門縫中傳來。
“你困住了我,甯安還是得死,這又何必?”
已經沒有人應聲了。
無色的夜裡,薄霧如輕紗,細細地扭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