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聖上多日不臨朝,這朝堂局勢是風雲詭谲。聖上着了風寒,要多歇息幾日,手上的政務便暫由三皇子接管。三皇子雲臨萬般推辭,誠薦太子,最後卻隻得接下代管一職,一些大臣們面上和和氣氣,一派祥和,背地裡卻頗有微詞。
雲臨自然也知道,也深知聖上這一病,可大可小,時間長短,還不都由聖上說了算?
承了“臨危受命”這一美名,試探與拿捏人心這一塊,雲臨自歎不如。
自從六弟雲熙出現後,聖上的重心明顯從太子身上轉移,分明有動了立儲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誰承想,六弟忽的離世,聖上對雲臨的态度竟好了不少。
轉變過于突然,連雲臨都有些捉摸不透,事實上,自打十歲以後,他便再也猜不透帝王心了。
“天略有幹燥,喝茶吧,解渴!”聞大叔微笑着看過來。
甯安笑了笑,“多謝前輩。”
“小郎君似乎有很多疑惑?”聞大叔咧開嘴笑,呷了口茶。
“前輩知道的過于詳盡……”
還未說完,半笙“騰”地一聲站起,幾個衙門打扮的人,朝着這個方向走來。
“哎,可惜了,聞某還打算同小郎君好好叙個舊……”
甯安收起笑容,擡眸道,“叙舊?前輩同晚輩相識?”
聞大叔笑得一臉詭谲,“欸,聞某可未說過。”
“公子昨夜可是入住了迎喜客棧?”
“不錯。”
“那煩請公子走一趟了。”
“大人方便透露何事嗎?”甯安拱拳躬身道,“我兄弟倆初來乍到,莫不是哪裡不得體之處,還請大人明示。”
一人撇撇嘴,“廢什麼話,趕緊跟我們走!”
另一人攔住話頭,“欸,公子如此謙遜有禮,小秦,怎如此粗鄙無禮?”
“不過就是問訊,公子把昨夜的事情好生交代了,省得麻煩。”
而後又點點半笙,“哦,還有這個,一并帶走!”
甯安摁住半笙即将抽劍的手,微微搖搖頭,半笙雖蹙眉表不悅,但還是松開了手。
“邢爺慢走!”聞大叔躬身抱拳,邢爺的眼睛朝後掠,“老聞啊,你遲早被這張破嘴給害了!”
“是是是,邢爺教訓的是,小的記下了。”
邢爺“哼”了一聲表回應,而後帶着幾人頭也不轉地走了。
丁力被抓走的原因有兩個,一是同蒲容氏通女幹,涉嫌殺害蒲老爺,二是昨夜蒲修的暴斃,蒲俞氏瘋魔。
前兩日的取證,查出蒲容氏和丁力這條線時,蒲修曾表示,他親眼瞧見,但顧及大哥顔面,不願多言。
而甯安和半笙被抓走的原因隻有一個,為丁力作證,證明昨夜他無作案時間。
丁力去殺蒲修這事本身牽強,再者他們私會一向小心,怎會讓蒲二少爺看見?蒲容氏話意也差不多。所以涉嫌殺害蒲修一事暫時排除,且有人能證明丁力确是在窗下不遠處快坐到天亮。
同甯安和半笙也無甚關系,但也折騰到晌午,衙門才将他們放了,行程被耽擱,隻得午後歇息一會再上路。
回客棧路上,一女子猛地沖了上來,差點同甯安撞了個滿懷,半笙已然立在甯安面前,劍剛拔出一寸。
女子被人給拉了回去,頭發淩亂,衣衫不整,指着甯安兀自嘿嘿地樂。
“香……好香……”
三個下人們連連道歉,而後拖着女子便走,旁人小聲提點,這就是蒲俞氏。
半笙同旁人交談,也就回個眼的工夫,倏地,蒲俞氏擰身就跑,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蒲俞氏猛地抱住了甯安。
“香,嘿嘿,好香……你身上好香啊!”
甯安懵懵怔怔的,直到女子被拖走,他才回過神來,四處嗅了嗅自己,香,什麼香?
“聽說了嗎?兇手找到了!”
“什麼兇手?蒲家的?”
兩人在一旁讨論着,甯安連忙湊上去聽。
“可不是!”
“是誰?”
“你絕對想不到,是第一個發現蒲老爺屍體的老婆子。”
“怎會?”
“她兒子爛賭鬼一個,沒事就跟她要錢,不給就打她,她沒辦法,隻能動了這些歪腦筋,從蒲家偷錢,數目越來越大,被老蒲知道了,公私分明,不但要她還錢,還不打算留她了,還要報官。老婆子心一橫,便動了害人的念頭。”
“不,這是怎麼查出來的?”
“嗐,其實衙門一開始就問過話了,但也沒問出什麼來,昨夜蒲修不是死了嘛,沒多久蒲俞氏又瘋了,把老婆子吓得不輕,高燒不退躺了一上午,就剛剛,燒都沒退,連滾帶爬地去自首了。”
“那蒲修和蒲俞氏的案子呢?”甯安沒忍住接了話頭,那人瞥了甯安一眼,扁扁嘴,“那誰曉得,蒲修待人和善又為人正直,同蒲俞氏相敬如賓,這夫妻倆也不知和誰結了仇,哎,可憐哦!”
人群也逐漸散去,甯安并未直接轉回客棧,而是問了旁人,徑直去了蒲家,半笙一聲不吭地跟着,一言不發,心事重重。
蒲家現在人心惶惶,大少爺蒲沉依舊在床上躺着,屋子裡充滿着濃重的藥香味,他氣若遊絲的,說一句咳三聲,甯安也不好多問什麼。
原先蒲老爺把持着蒲家大小事務,現雖無主事人,但一切事務皆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經過廳堂時,堂上陳設,幾屏耀眼,光可鑒人,案上燃着三支香,灰白色的煙霧扭動着四散。
回到客棧,甯安表示得再留一晚,給半笙吩咐了一項任務——夜探蒲家廳堂。
半笙挑了挑眉,走前留了句,“公子莫要披麻救火!”
夤夜,門外響起了低低的敲門聲。
甯安本就失眠,聽到半笙的低喚後,連忙披好外衣去開門。
半笙說道,那香爐裡隻有香灰,無異物,說罷擰身便要回房。
“你可有大礙?”
“無礙,待他們入睡後才動手,應無人發覺。”
“嗯,那去歇着吧!”
“好,公子也早生歇息。”
“嗯。”
半夢半醒之間,似有重物壓在身上,甯安以為鬼壓床,半天都推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