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壽又遞過去一錠,笑了笑,“貧道隻是問事,不耽誤姑娘太多時間。”
“那道長先候着些,奴家去同小桃說說,若是無甚問題,待會便讓姑娘來請您。”
“那就有勞林媽媽了。”延壽拱手,林媽媽捂嘴笑了笑,扭着細腰上了樓。
整座樓内驕泰淫泆,紙醉金迷,還未湊近門口,屋内嬉鬧之聲更是不絕于耳,姑娘輕輕敲了門,然後拉出一條罅隙,朝裡頭望了一眼,然後示意延壽進去。
看來,那兩錠元寶竟還不足以同小桃單獨聊,延壽蹙眉不悅,旁人雖不見得能認識“黎八”,但若這般堂然皇之,被什麼有心之人聽了去,莫不是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撲鼻而來的甜膩香讓延壽晃了晃神,屋内的景象更是讓延壽茫然無措,七八個女子圍繞着一名男子,有的嬉笑,有的輕觸男子的後心,還有的在男子抻開的雙臂中逃脫,彎膝蹲至一旁……
“郎君,這裡……欸?”
“郎君來追我啊!”
“郎君~~~~~”
“來這兒,來這兒……”
姑娘們有的美玉無瑕,嬌花欲語,有的臉襯煙霞,唇含碎玉,還有的嬌滴滴朱顔,轉秋波時淨是萬種風情。
一姑娘小碎步一直朝後退,一邊嘴上叫喚着“郎君”,男子快撲上來時,又倏地蹲下身去,男子這一擁着實穩當,低聲笑了笑,“呵,抓到你了!”
延壽皺皺眉頭,輕聲道,“鬧夠了沒有?”
男子連忙扯下絲巾,看是延壽也是一怔,“前輩,您怎會在此?”
與往日不同,今日的眼神清澈而澄明,延壽凝了個怔。
還未待延壽反應,便一把箍住延壽的右臂,将他朝裡拉,“估摸着前輩還未進食,來,多少吃一些。”
延壽欲掙脫,但這番拉扯則更為不妥,隻得硬着頭皮落了座。
封紫宸掀開桌上的一漆盒,衆人眼前瞬時金光閃閃,“一人拿一個,小桃留下,其他姐姐們就先下去吧!”
“是~~~”姑娘們拿了元寶福禮後,三三兩兩的陸續反身而去,細語呢喃,竊竊私議。
房間裡隻剩下他們三人,延壽那句“你為何在此”也未問出口。
小桃竟是秋娘的親生妹妹,淪落風塵的女子鐘情一薄情人,為其生下兩女後大出血後離世,兩女自十歲起便當做“鸨兒”來養,十四歲開%¥I苞,十五歲正式接@()客。
後店老闆在白城又買了塊地兒,蓋了個“青水樓”,依舊是做這皮^@肉生意,把小桃帶過來,一是想給新店裡的人立威,再一個則是想培養她成為另一個秋娘。争得頭破血流不甘鳳尾,不如都做雞頭。
小桃同秋娘關系一般,小桃覺着秋娘過于做作,但有些客人就喜歡秋娘那股子清冷勁,形容起來說得最多的就是——端莊。
用這詞來形容勾欄之女甚是可笑,誰又不知,能來風塵之地的那些個男人們,嘴巴就跟灌了蜜似的,竟撿好聽的說,又能有幾分真心?
那苦命的娘親不就如此?
所以,小桃一個字都不信。
但秋娘似乎随了阿娘,同黎八關系匪淺,黎八又白城都城兩地跑,來得時候說是探親,具體探誰沒多說,會帶些東西來,皆是秋娘姐姐讓交予的,在青水樓,除了自由還能缺什麼,也不知她怎麼想的。
“樓後的那座宅子是誰的?”趁着小桃喝口水的工夫,延壽問了句。
“是塵叔的,大家都這麼叫,但我沒見過……”小桃秀眉緊蹙,“整座青水樓都是塵叔的,包括後面那座宅子,說是給我們平時休憩或生病時所用,一般不會有人去的。”
“那為何黎八會去那裡?”
小桃環顧四周,低聲道,“從鳳鸾閣姐姐那兒過來後,神色同往日不同,疲敝之餘總覺得心慌意急,他懇求我,若有人來找他,讓我及時告知,他先在親戚家待一段時間,青水樓的後宅可否讓他倆待一會,有要事相商。”
延壽知道他在等誰,所以并未問下去,封紫宸自然不知道前因後果,直接問了句,“等誰?”
“叫一個‘甯安’的,說是公子模樣,豐姿都雅,俊朗不凡。”
封紫宸略訝異,“然後呢?”
小桃的聲音更輕了,“一日,他恰巧過來,我同他打了招呼便進去招待客人,但自那日後,他便……不見了。”
“後來我再未見過他,估摸着,兇多吉少了,也不知那日,他是見着了,還是沒見着,還是被旁人帶走了,說不定自己跑了……”
“但若論起這事,那公子逃不了幹系,”小桃眨眨眼,直起身子,“那日大家都在樓裡忙着,究竟有誰進出過後宅,那又誰知道呢?”
門外響起敲門聲,一女聲響起,小桃連忙起身去開門,看是林媽媽,福禮後甜糯地叫了句,林媽媽笑着應了聲,側身進屋來。
意思大概是支走了所有姑娘,就留小桃一人,屬實有些招待不周,不如再叫兩人過來。
他差不多也該走了,延壽剛要挪動步子,卻被封紫宸一把箍住,延壽擰身瞪了他一眼,他卻不以為意,隻低眉看着延壽,悠悠地笑着說,“林媽媽,找幾個乖巧的,方才幾個輕盈俏皮了些。”
林媽媽審時度勢,知道兩人相識,立馬軟聲來了句,“欸好好好,馬上來……”
“好好伺候那公子……”林媽媽對着小桃說話,雖有些嗔怒但眼神格外柔和。
“好,林媽媽,知道了知道了。”
一個時辰過去,五人圍着封紫宸又是噓寒問暖,又是嬌嗔責怪,不時還給封紫宸倒酒喂橘子,劃拳捉迷藏,甚是熱鬧,着實“乖巧”。
延壽搓着杯壁思忖,後宅是女宅,能随意進出的男丁應該隻會有店老闆,那個叫“塵叔”的人,黎八能進出女宅也定是塵叔暗地裡應允的,不然那日不會那麼順暢地進來。
難道……
竟是如此嗎?
延壽放下瓷杯,左手不禁收緊,邊上坐着的姑娘以為延壽不适,托腮問了句,封紫宸本是在屋正中同姑娘們嬉鬧玩耍,但他那個角度看過去,以為兩人在親吻,封紫宸眯了眯眼,瞬時再次綻開笑顔,湊上前去,就這麼毫不避諱地坐在兩人中間,捏了捏姑娘的臉蛋,溫聲問他們方才說了什麼。
伊始也有兩三個圍着延壽,但延壽雖笑意盈盈,卻有說不出的清冷感,分寸得當不逾矩,相較而言,封紫宸則更加健談,說話也相當動聽,姑娘們的心都快甜化了,不知不覺地就纏着封紫宸,喜歡聽封紫宸講那些江湖趣事。
延壽皺皺眉頭,朝旁又挪了些許,另外幾個姑娘又依次挨着坐下,封紫宸就故意同她們講那些民間流傳的妖魔鬼怪之事。
聲情并茂,繪聲繪色,當真實親身經曆一般,身旁尖叫連連。
又一個時辰過去,幾人開始劃起了酒令。
再一個時辰,躺倒了五個,就剩小桃一人,但也醉醺醺的,一刻後,也歪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封紫宸歪頭看着延壽,嘴角勾起一絲怪異的笑來,“時間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