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是叆叇村。
延壽落至門前,隻輕輕一揮,那一道符咒倏地起火,黑褐色的紙屑,宛若萬花叢中的蝴蝶,蹁跹起舞。
待火星完全消失,門内都無一絲動靜,延壽輕歎一聲,“你不想知道你家小姐如何了嗎?”
門是訇然裂開的,落地時發出一聲巨響,掀起一片泥塵,她就這麼側身伫立,嘴角現出比笑都有深意的表情,揚起一張紅唇來問延壽,“多謝道長,但道長,你我相識否?”
“助人為快,貧道所長,莫要挂懸。”
她又笑了,一瞬間,多少時光就像水一樣在她的微笑裡千回百轉,她挑眉來了句,“奴家見道長如此心善,不若就告知道長一聲,奴家會殺了一凡人,屆時,道長可得記得‘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冤冤相報何時了。”
“你們這些個修道的,嘴巴倒是利索,就是不幹人事!”
媚娘如一團黑煙般消失了,延壽思忖,朱明澗一事後,确是未再見她了。看來,去杏花村救甯安之前,封紫宸還将媚娘封在了畫中,理由其實很簡單,媚娘同月下宮合作,以甯安作餌,欲活捉封紫宸,卻弄巧成拙。
延壽走出畫中時,身後的畫變成了空白,地妖們聲稱有四個瘋子,那第四個(即媚娘),雖被封在畫中,卻依舊能對旁人造成威脅,果然執念,不論人魔妖獸,皆是劫。
延壽望了水澈一眼道,“這畫是誰帶進來的?”
水澈後仰着來了句,“被你揍成‘豬頭三’的那位。”
凮澤的注意力全在那根“利劍”上,聲音略顫道,“那瘋子讓我挂好,别随意入畫。”
“若被旁人放出來了,也無須插手。”
延壽腿還未上台階,反身看到那幾隻地妖正挪着龐碩的身軀朝後撤,本事不大就是愛湊熱鬧,萬一被法術波及,那還有幾條命湊?延壽有些無奈。
“欸?啊啊啊啊……我我我……”
“你啥啊你,還不跑?”
“大哥,我動不了了啊……”
延壽點點被定住的老三,朝上指了指,“包打聽,同貧道上二層。”
老三頭點得如同撥浪鼓般,“是是是……”
二層的格局更加别緻,是整層的迷宮,看起來和月下宮的迷石陣如出一轍,雖然依舊變換,但不同的是,此處迷陣更加繁雜,且變換時間不再固定,八門分别對應休生傷杜景死驚開,而且每一門皆有妖怪屯守,下三層的妖怪随心所欲,混吃等死,讓他們動一步,也隻肯起個身,但二層的妖怪似有強烈的信念,堅決不讓任何人通關,畢竟所謂的“尊上”在頂層。
誓死守護尊上,不得有誤,哪怕灰飛煙滅,玉石俱焚,絕不退後一步。
一道一道打過去不是不可以,但老三的意思,如果趕時間,不建議同他們耗,着實耗不起,隻能另辟蹊徑。
無論變換過來的第一道是誰,必定引起争鬥。且隻要進了門,另七門會立刻知曉,刺耳的銅鈴聲會傳遍整層樓,那剩下的幾人時刻處于備戰狀态。
貓妖,蛇妖,虎妖,獐子精,兔子精,碩鼠,羽族,竹精。
第一道通過後會有兩條岔路,一條通往下一道門,另一條即可直通正中,有台階可直上頂層,但沒那麼容易,那正中有一人,對,是凡人無疑,是清徽的師弟,叫清申,是昆侖的鑄劍師,早些年犯了錯,被清徽關進來反省。
被關得太久,清申已然瘋瘋癫癫,神志不清,常年繞着那青銅台階轉圈,嘴裡嘟嘟囔囔的,沒人聽得懂他在說什麼,道長的任務即是要說服他讓位,不要硬碰硬,那清申好生厲害,懷抱“碎星劍”,那也是他自個兒打的,天生便克各類妖與魔物,此劍鎮妖邪,除邪祟,道行再高也會忌憚三分。
轟隆隆的聲音響起,迷陣開始變換,不知會是哪一道門。
分明無味,但确是有一團紫色的霧氣散在空氣中,老三一怔又一驚,吓得渾身開始哆嗦,“獐……獐子精,易散瘴氣,中招者會瞬間發癢,癢至四處抓撓,抓至皮膚潰爛,活生生将自己……”
“老三,先出去!”
老三連滾帶爬跑了。
天已大亮,樓下的攤販們蔬果已經賣了一輪了。一小販捶捶後腰,擡頭看到對面酒樓二樓一窗戶一開一合,什麼都沒瞧見,倒像是莫名來了一道風。
“今兒也沒風啊……”小販無暇顧及,連忙招呼來買菜的人。
“來得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封紫宸嗤笑一聲,緩緩睜眼,接住甩過來的畫軸。
媚娘雙手環立,挑眉不悅道,“鬼都比你有人性。”
擡眼之時,敲擊桌面的手指遽然停下,封紫宸笑了笑,“于你而言,不是最好結果?”
“嘁!”媚娘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那着實感激涕零,以後你我兩清了!”
“那是自然。”
“呵……”扭身欲走之時,媚娘似想到什麼,“對了,你想要那盟主之位?”
封紫宸又笑,“切磋而已。”
“聽說正義之師歃血為盟,早已布下天羅地網,勢要傾覆整個定蒼。”
“在下知道。”
“好自為之吧你!反正死活,皆與我無關。”
“感謝爾之關懷,祝爾順風平安。”
“哈,你真是……”媚娘沒好氣地笑了笑,擰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