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說了什麼,但延壽已聽不真切。他不能出現在這裡,若是被神界知曉,定被全力剿殺,如昔日龍淵那般。
“快……快走……”手指艱難伸向龍煊,欲推之,卻疼得如摧心剖肝,隻得蜷了回去,而後便是被濕布擦拭過的觸感,可傷口這麼多,擦的過來嗎?
延壽對神界的處罰無任何異議,隻求不得對龍煊透露半點訊息,但至此處,縱是愚拙之人亦能洞察。
所謂任其自由馳騁于天地,不受法則所縛,不過皆是延壽自我慰藉之言。
幾近貼耳,龍煊聲如寒泉幽咽,“仙長,我會報答你的!”
延壽聞言一怔,眼角微酸,心如沉石,似堵塞了胸口。
痛,全身皆痛,痛得幾乎難以喘息。
他的氣息愈來愈淡,延壽不由驚惶,似聞細碎争執聲,目所不見,五感亦漸失,感知寥寥。
在意識消散之際,竟覺一縷暖意襲來,想來,玄女上神已至。
好在,又是沒死的一日。
雲霧缭繞之地,延壽一眼辨出此乃通往天梁宮之路,身側司命滔滔不絕,延壽一面應答,一面旁觀,竟見一頭生龍角之少年,惶急四顧,分明見其,卻慌忙避走。司命急呼止之,果如其所料,乃龍霆之次子——龍淵。
少年迷途,延壽欲将其送回席,卻見其中毒甚深,實難自持,遂詢其是否需救治,豈料其竟問需否以“人事”為酬,延壽一怔,又氣又想笑。
他說他……一定會報答他的。
延壽隻當少年戲言,不意千年之後,相逢于凡間,自稱龍淵,延壽恍然憶及,恐其再言報答之事,遂佯裝不識,幸其亦未再提,倒顯延壽自作多情。
若非龍煊稍前提醒,延壽早已遺忘至九霄雲外。
延壽在放走龍煊的那一刻,悄然傳音告知龍心之秘,并将鑰匙暗中相授,所以,自知其龍身已全,卻未料此段記憶封存于龍心之中。
此記憶何以封鎖,延壽苦思冥想,終未解其理。
送完少年,延壽卻被帝君叫住,說明月珠還未取來?
延壽即禮答曰:“禀帝君,适逢龍霆之子龍淵迷途,遂引其歸席,未及取珠。”
然心存疑惑,他雖記性不佳,但此地此時他未曾見過帝君,難不成自己腦子糊塗又忘了。
蓦然,延壽忽地一愣,眼珠微轉,“帝君有何吩咐?”
“你反應倒是快,本君給你兩條路,一……”
延壽在自迷蒙中醒來時,耳畔窸窸窣窣聲與輕語交織。
“小帆帆,他何時能醒?”
“不知。”
“小帆帆,上次來我就想問了,他同主人是什麼關系?”
“不知。”
“小帆帆,别顧着添柴了,同咱們說說!”
“無可奉告!”
“莫非是主人的……”
“心上人!”異口同聲之餘,“小帆帆”輕噓了一聲,衆人立時噤了聲。
“我就說嘛……”聲音細微如絲,延壽緩緩睜了眼,“啊!快去告訴主人,他心上人醒了!”
“诶,你們!”
有什麼似乎很快從哪裡蹦了出去,延壽徹底睜眼之時,隻見床沿伏有兩兔一鼹。
“哇,他眼睛真好看!像星星!”
“不,像清泉……”
“星星!”
“清泉!”
一手臂伸來,揪其後頸擰走,“诶!小帆帆,你幹嘛?”
“放我們下來!”
“就是,放我們下來啊!”
“很難看啊!”
“太吵了,待旁邊去!”
“诶,小帆帆……”
語聲漸遠,不多時,急促的腳步聲便響起,延壽本想兩手撐着坐起來,卻被一隻手托住,隻見他溫聲道,“你傷剛好,宜靜養。”
緩緩安置其躺下,掖好被角,“是不是小白他們吵到你了?”
“不是……”
“那要不要再睡會兒?想吃什麼?”
“你受傷了?” 延壽見其心口衣破,似中一劍,勉力又欲起,“你剛取到龍心,若被傷及,定……”
延壽擡眸來看,霎時噤了聲,兩雙明眸對視了刹那,延壽不禁别開眼去。
“玄女先是刺了我一劍,方才又刺了兩劍……”
“什麼,在哪裡?我來救治……”
延壽抻至半空的手被一把箍住,龍煊眯了眯眼,嗤地笑了一聲,“星君這般好善樂施,本座險些會錯了意。”
“龍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