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很平靜,指了指院子裡一棵杏樹,“給那小家夥編個花環。”
戚寒書朝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他視力很好,輕易看見某枝不高不低的樹枝上,站着一隻呆萌的小鳥兒,兩腳縮在蓬松的羽毛下,歪着頭,用那兩顆豆豆眼,好奇的看着下方的人類。
似乎是隻畫眉。
喬臨敲了敲木地闆,又從随身的布袋裡摸出一把瓜子來,那畫眉就撲棱着翅膀飛了下來,一邊吃瓜子兒,還一邊用小腦袋去蹭蹭喬臨的手指,通人性得很。
戚寒書便看見,喬臨臉上多了一抹柔和的笑意,像那萬年的冰雪,都遭遇了一場極緻浪漫的春潮。
其實以前的喬臨也是很鮮活的,但戚寒書如今,卻怎麼都想不起他曾經的模樣……反倒是現在冰雪一般的性子,莫名深刻的留在了心底。
是為什麼變了?
變得冷淡了……
戚寒書忍不住在心裡計較一件事兒,那就是,喬臨是單單對他一個人這麼冷漠,還是對所有人都這樣?如果隻對他冷漠,那又是為什麼?
他在景煜面前,總冷淡不起來吧,不然他憑什麼去勾人天子。
戚寒書越想越不高興,看着喬臨的目光,又冷了幾分,“起來,整日在這人侍弄個畜生,你真當自己是來享福的?”
喬臨也覺得奇怪,戚寒書都把自己扔這裡自生自滅,他竟還覺得自己是在享福?
……好吧,從另類角度來看,他确實挺享着清福的。
他自然不會這樣說,隻是有些呆愣的看着他。
戚寒書上前,把他從地闆上拖起來,鳥兒被戚寒書的動作驚吓到,蹦跳着離這兩人遠遠的,又在遠處歪着腦袋打量戚寒書。
小動物對危險的感知是很敏銳的,若是往日,它早就飛下來,在喬臨身邊搗亂了,而今天卻等到喬臨用瓜子引誘它才下來。
它喜歡這個人類的氣息,讓它覺得很舒服。但它不喜歡戚寒書,他給小鳥兒的感覺就是危險。
戚寒書沒管那隻畜生,跟喬臨一樣,都是惹人嫌的玩意兒……
“做什麼?”喬臨被扯得踉跄了一下。
戚寒書隻覺得他矯揉造作……明明是個大男人,成日裡也沒消耗什麼力氣,搞得這麼弱不禁風的,也不知心裡打着什麼歪主意。
大約是想着能倒在他懷裡吧?
戚寒書心中冷笑,卻又忍不住幻想,如果他真的要摔倒,自己還是會扶住他的,這點面子,他願意施舍。
可惜,喬臨沒有倒在他懷裡,他隻是差點摔倒,但正如戚寒書想的那樣,畢竟是個男人,哪怕夜夜笙歌,也不事鍛煉,但到底沒有到嬌弱的程度。
他還很健康,不會因為被人拉扯一下就摔倒。
戚寒書忽略了心下那一丁點的遺憾,臉色突然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
他說,“明日需要回門。”
“回門?”喬臨笑了一下,他還能回哪門子的門?
戚寒書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的離開了。
他還是不知道,該如何對待喬臨……一個月了,依然沒能想明白。
最開始的時候,他對喬臨很溫柔,雖然心底很厭煩,但表面功夫還是做得很好的。
但那時候每天都是在強忍着反感與喬臨相處,他總是無不惡意的想,早點換回去吧,換回去了,他就可以撕破臉皮了,倒是這個驕橫跋扈的小公子怕是會被自己的惡劣吓哭吧。
後來這一天終于來了,戚寒書在喬臨面前表露出對他的嫌惡,在喬臨被抓起來前,他奉旨前往舒家,驗明喬臨真正的血脈身份。
他對喬臨說,你根本不是舒家的種,你根本不配嫁入我家,你身上流的血都是髒的,是要被誅滅的血脈。
小公子真的哭了,哭得真醜,不停問他‘是真的嗎’、‘真的是喬家嗎’,但自始至終,小公子卻沒有辱罵過他,他本就是不太會罵人的性子,他見過他打罵下人,那詞彙匮乏得,讓戚寒書覺得鄙夷……沒什麼學識,也沒什麼力氣,責罰個下人,都根本起不到立威的效果。
一個小廢物……
戚寒書又覺得十分無趣,喬臨這樣的反應,無法滿足他的惡趣味。
再後來,天牢再見他,戚寒書依然沒有收斂自己的惡劣态度,喬臨卻完全變了,變得安靜了。
戚寒書本以為,這是因為他終于知道自己即将面臨什麼樣的命運,所以感到害怕了,可再相處下來,才發現不是的,他冷清得像一捧根本不為任何人停留得月光……
可就在戚寒書覺得,喬臨也許也很無辜時,他轉頭又爬上了景煜的床。
哈,他先前那些憐惜,變成了一個笑話,于是他在知道喬臨算計着嫁給他後,終于失控了。
他想,對于喬臨,他再也無法以平常心态面對了。
不是之前的厭惡,不是之前的憐惜,他恨他。
他恨他将他拉入一個不正常的狀态裡。
恨他在他心裡紮了一顆拔不掉的小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