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梅!”
“梅梅——!”
人群裡傳來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
“梅梅!”
是張朝芳,手擋在頭上,擠了過來,因為聲音大,所以音色都有些變樣了。
“哎哎哎!”張大娘子本命叫冉梅,這會兒正夾在許易水和蘇拂苓兩個人中間呢。
聽了自家妻主的聲音,忙道:“就在這兒呢。”
“你喚瘟呢,一直喊個不停。”
嘴上是埋怨,但真見到張朝芳來,張大娘子卻是松快不少。
“你怎麼過來了?”
“老二說你給我送傘來了,”張朝芳道,“我就尋思一路怎麼也沒看見你,後來茶攤的黃靜思那丫頭,說你領着易水媳婦往這邊兒來了。”
張朝芳說着,視線落在旁邊的許易水和蘇拂苓身上。
“易水?”
兩個人都可以用狼狽來形容了,身上黃褐色的衣服全都濕透了,這會兒成了黑灰色,還在淅淅瀝瀝地往下滴着水。
“這……是什麼個情況?”
她當然大概是知道這兩人跳河了,進來的時候,圍在周圍的人已經繪聲繪色講過一遍了。
隻是具體的緣由,倒是沒人能說清楚個一二三四五的。
許易水搖了搖頭,也不知要怎麼說,又要從何說起。
頓了頓,張朝芳也表示理解,轉身沖邊上圍着的人揮手:“散了啊~都别看了。”
“散了散了,沒事了都。”
熱鬧沒了,又下着雨,圍觀的人也散得挺快。
張大娘子将剛剛因為着急而撇在一邊的雨傘撿回來,拍了拍:“幸好幸好,還在。”
沒被圍觀的人撿了去,也是萬幸。
“你兩撐吧。”張大娘子遞了一把傘給許易水,本意是想讓她和蘇拂苓一起,自己再和自家妻主一起。
結果蘇拂苓挽着她的手腕不松手。
别說什麼眼力見兒之類的話,蘇拂苓也看不見。
“張嬸,”許易水将傘遞給張朝芳,“你撐吧。”
“一起吧,”張朝芳接過傘,“一起。”
許易水擰了擰身上的衣袖,和剛從水裡撈出來的沒什麼區别,撐不撐傘都一樣。
張朝芳還是舉着傘到了許易水身邊:“那我們接下來是怎麼着?”
“回家,”張大娘子伸手拍了一把她的肩,“當然是回家啊!不然還能怎麼着?”
一邊說着,右手的胳膊夾緊了蘇拂苓挽着她的手,生怕這小娘子一個鬧脾氣不肯回去了。
到時候有的許易水悔的呢!
張朝芳的驢車就停在橋對面,菜都送得差不多,隻剩下幾根白蘿蔔,和竹筐摞在一起,擱在靠裡的角落。
張大娘子親自扶着蘇拂苓上車:“來,慢點兒。”
“小心些。”
近距離看見白淨小臉上那雙灰白的眼睛,張大娘子不由在心裡可惜。
這若是沒瞎,得是多好的一個姑娘,就許易水這樣的獨身戶,搶都搶不來!
可惜了啊……
“你靠裡些,對,可以靠在框子上,這樣舒服些。”
張大娘子放軟了聲音,将蘇拂苓在車上安置好,又拍了拍許易水的後背,示意她好好哄一哄人,别也跟着犯倔。
深吸了一口氣,許易水撐着胳膊,跳上了驢車,就着邊沿一坐,盤起腿。
驢車緩緩走動起來,柳河也随之而倒退離開。
許易水揉了揉太陽穴,想到文書上的白紙黑字,才終于意識到,如今這件事兒,變得有多複雜起來。
“老許!”
“老許——!”
黃靜思正在收茶碗,一個擡頭,就看見了驢車經過,趕忙揮着抹布招手。
結果車上一行四人,一個有反應的都沒有。
這就讓黃靜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了。
難道是因為剛才的事?真生氣了?
……
“哎~”
“哎呀!”
雨并不大,但卻一直在氤着,窸窸窣窣地往下飄,别說人,就連驢子也好像受了這天氣的影響,變得極不情願起來。
坐在最前邊的兩個人,眉來眼去,肩膀靠撞,互相使着眼色。
最終,以張朝芳敗下陣來。
手裡的缰繩緩慢地收緊,驢子步伐也越來越慢,直至停下。
“哎呀!”張大娘子側過頭,一邊用餘光觀察後面的兩人,一邊驚訝道,“它這怎麼又不走了?!”
這個又字,就很靈性。
“沒事。”
随即,張朝芳接了話頭,扭過身沖蘇拂苓道:“丫頭,幫我遞個蘿蔔過來。”
她們喊許易水都是易水,也隻有她,這個連名字都還沒有的人,會被她們叫做丫頭了。
蘇拂苓知道是在喊自己,伸着手去摸背後的竹筐。
白蘿蔔有一股很重的帶着泥巴的清甜蘿蔔味兒,她靠坐到筐子這邊的時候就聞到了,就在自己身後。
摸索着,蘇拂苓的指尖已經穿過筐子的空隙,觸碰到了蘿蔔光滑的表皮,卻怎麼也拿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