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來,她的左腳腳踝都在隐隐作痛,走路的時候有些一瘸一拐地跟在周阿姨身後,聽對方耐心交代照顧明澹小姐的注意事項,并且親自指導她哪個時間段該做什麼事,哪個時間段又不能做什麼事。
“每天早上你要為小姐挑選衣服,這不是要你根據自己的喜好和品味去選擇,你要充分聽取小姐的意見,然後再從這些衣服裡挑出讓小姐滿意的那一套。”周阿姨打開主卧的衣櫥,示範給她看。“比方說,小姐這天想要風格清新自然的服裝,你得從款式比較簡約,但顔色又比較鮮豔的裙子裡選一件,小姐如果不滿意,你就繼續挑,這麼多裙子總有一件她會喜歡。她假如說,突然改變風格,想要那種大氣的、适合出席公衆場合的衣服,那你就得辛苦些了,裙裝也好,褲裝也好,你得給她一件件找出來,讓她自己來選。”
“好,我知道了。”孫宇林一邊拿圓珠筆在本子上做筆記,一邊若無其事地說。“明澹小姐原來更喜歡别人來幫她選衣服麼?您說小姐性格謹慎,我以為她凡事喜歡親力親為。”
周阿姨輕輕合上衣櫥,回過身似笑非笑道:“小姐的情況和普通人不一樣,她身體不方便,又是明董事長的千金,平時要我們這些傭人多多照顧也是應該的,否則我們怎麼會千方百計選出一名合适的貼身保姆呢。”
“噢,的确如此。”她擠出一絲無所謂的笑。
“孫小姐,你不用明知故問,這對你沒什麼好處。明澹小姐不喜歡多嘴的人。”
孫宇林低着頭做筆記,自動跳過這個話題,“辛苦您了,接下來還要做什麼嗎?”
雙方心照不宣繼續指導流程,她檢查了一遍卧室的各個地方,确認該關的都關了,招呼孫宇林下樓:“你跟我來。”
她們坐電梯來到一樓,她走在前面,孫宇林照舊跟在後頭。二人接連穿過會客廳和餐廳,拐了個彎,進入寬敞明亮的廚房。眼下剛過十點鐘,已經有三名廚師在有條不紊地備菜,周阿姨沖其中一個叫了聲羅師傅,他倏然從案闆上擡起腦袋瞅着她們倆,洗了洗手,再用抹布随便擦幾下,大步流星走到她們身邊。
廚師留着寸頭,腆着個啤酒肚,孫宇林認出他是昨天面試自己的中年男人。
周阿姨為雙方作介紹,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羅師傅,這姑娘你昨天見過了,她是新來的貼身保姆,今後就由她向你彙報小姐的每日菜單。小孫,這位是廚房的主廚羅師傅,他負責小姐的一日三餐,小姐每天的菜單都不是固定的,你得在頭天晚上提前詢問小姐第二天想吃什麼,接着跟羅師傅說好,這樣他就知道第二天要準備哪些食材了。”
“好的,我明白了。”她在本子上又列了一個序号,刷刷寫下一行字,随後擡眼說道:“您好羅師傅,我是孫宇林,以後要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勞煩您多多提醒了。”
“什麼提不提醒。”他爽朗大笑,“我就一煮飯的廚師,小姐想吃什麼我做什麼喽,小孫你也不用跟我客氣,在這裡想吃啥就告訴我,有我在不會虧待了你們的五髒廟!”
她也笑了笑,“謝謝您,那我就不客氣了。”
料理台旁稍微年輕的廚師解開一個袋子,倒出了一堆白色菌子,廚房瞬間充溢着一股濃厚的鮮香氣味。
“哇,好香啊。”她好奇地看向那堆菌子。“那是今天的午餐食材麼。”
“對,雞枞怎麼弄都好吃,我們中午做油焖雞枞,現在天氣熱了,小姐喜歡清淡點的飲食。”羅師傅說。
“原來是雞枞,光聽名字就好吃。”
“小姐愛吃嘛,一個禮拜起碼有三天都要點雲南菜。小孫你想吃就中午早點下來,我給你留菜,包你吃到撐。”
她笑着應好,周阿姨忽地清了清嗓子,“羅師傅,沒别的事我們就先走了。”
“行吧,我也得忙去了,回頭見。”羅師傅說完話,轉身回案闆前接着處理魚肉。
她們原路返回,搭乘電梯上到三樓。如果說負一層給人溫馨的家庭氛圍,一二樓盡管裝修華麗但仍保留了幾分能夠接觸的煙火氣,那麼三樓反而是這幢房子裡最空曠也最冷清的區域。三樓走廊的地闆不同于其他層,大部分由深淺不一的石磚拼接而成,走廊一側是堅實的牆壁和房門,一側是一扇緊接一扇的窗戶,窗口拉上百葉簾後,走廊幽靜漫長似海底隧道,走起來仿佛沒完沒了。
周阿姨陸續用不同的鑰匙打開一道又一道房門,将她帶進裡面簡單說明了一下,又迅速退出去鎖上門。三樓的房間總共也沒多少,一間電影放映廳,一間星空觀測室,一間圖書室。盡管隻有三個房間,但不妨礙孫宇林在心裡默默感慨了一番那些房間設備布置上的奢侈,如果沒有親眼看見,估計她怎麼也想象不到有錢人竟能豪橫到這個程度——在私人住宅創造出自由觀看電影、觀測星空的場所。
不過,前兩個房間隻是讓人驚訝,後一個在驚訝之餘還摻雜了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羨慕,那麼多的書,居然都是屬于一個人的。她在關門之前目光又掃了一遍書架上的書籍,這才慢慢退出圖書室。
周阿姨背對着她,用鑰匙鎖門,如話家常般說:“這三樓的房間每個星期隻打掃一次,平時沒什麼事我們是不能上來的,隻有明澹小姐和楊管家有房間鑰匙,要不是這次帶你上來熟悉場所,我也不會借到三個房間的鑰匙。”
“明澹小姐經常上來麼?”
“看情況,有時候小姐一天都不上來一回,有時候又像住在這兒,除了吃飯睡覺,一整天都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