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笑道,“你想見我一面,所以把地點定在了動物園?在動物園見面會讓你覺得我更特别,更有個性麼?”
“你不喜歡來動物園嗎?”他讨好地問。“那我們現在就換個地方,去水族館怎麼樣?”
明澹加快速度,試圖甩掉身邊的跟屁蟲,“門票都買好了,現在就走不浪費麼。”
他立刻大跨步追上來,“門票就一百塊錢,如果你不喜歡這裡,我們去别的地方還來得及。”
她有點後悔了。沒把孫宇林帶出來。要是有那個保姆在,說不定現在她就不必在這裡聽姓康的啰嗦個沒完,保姆會替她擋住這個煩人的家夥。然而,她之所以答應他的約會邀請,也是要當面講清楚一些事。
“哎,”明澹歎了口氣,隐約流露出幾分輕蔑。“我隻是很好奇,你為什麼非要選擇動物園,要麼就是水族館,動物來看動物又有什麼特别的趣味。”
他看起來頗為不解,但又笑着回答,似乎這樣就能化解一切尴尬:“人怎麼能跟動物園裡的動物相提并論呢,人類是智慧的結晶,正因為有人類,地球上才有文明的誕生,科技才會不斷進步,世界也在越變越好。”
“真的嗎?”
園區寬闊的馬路上分散着三三兩兩的遊客,勾花網圍欄猶如拔地而起的高牆,橫貫在一種動物與另一種動物之間,将他們長久地鮮明地分隔了開來。她頓在原地,透過圍欄望着那些慵懶麻木的生靈,仿佛在它們身上發現了從不曾察覺的秘密。
“如果沒有人類,沒有文明,它們就不必困在這個方寸之地。”她緩慢地說,“自然界那麼廣闊,它們隻能永遠待在這裡,每天過着重複的日子,不停被人觀賞,被人戲耍又被拋之腦後。我們進來的條件隻需要一張五十塊的門票,逛累了随時可以離開,但它們一輩子都沒辦法出去,在哪裡出生長大,就在哪裡衰老死去。”
氣氛陡然沉默,半晌,康一黎輕笑道:“我看不一定是這樣,要是能夠互換身體,有些人巴不得進來當一輩子的觀賞動物。這有什麼不好呢?待在園區裡有吃有喝,到年齡了就可以配種,孩子生下來也有飼養員照顧,平時隻用睡覺吃飯玩耍,它們的生活可比很多人都要惬意啊。”
“這是極少數人的想法,大多數人不會選擇你說的這種生活方式,一點自由也沒有。”
“那現在就有自由了麼?”他低下頭,看着她的輪椅說:“明小姐,你覺得你自由嗎?我不了解坐在這上面是什麼感受,但我知道你一定很想擺脫這種令人同情的處境……”
“康先生——”
明澹仰起頭,眼神犀利地看着他,“你的處境才真是讓人同情啊,本科學曆是花錢買來的,在紐約大學留級了兩年,靠關系人脈打點終于趕在今年年底畢了業,一回來就迫不及待開生日宴,想在宴會上巴結家底雄厚的千金,可是呢,她們根本看不上你。論财富積累處世經驗,你比不上你父親,論資曆學識,你也比不上你哥哥,除了打扮得人模狗樣,你身上實在沒什麼可取之處。當然咯,那些姑娘瞧不上你還有一個重要原因,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她停頓片刻,嘴角上揚,一字一句宛如雕刻般道:“既然你的後門為男人敞開,那怎麼能寄希望于女人會幫得到你呢。”
康一黎的表情驟然凍結住。明澹嫌惡地撇了撇嘴。
“噢,對了,幫我轉告一下明良。”她說,“我随時歡迎她約我出來吃飯。”
她拉開帆布袋拉鍊,取出了那瓶礦泉水和一張鈔票,原封不動塞回到他手上拎着的袋子裡。“謝謝你買的礦泉水,我不需要。”
他仍僵立在原地,像是停止了呼吸。她改換方向,準備原路返回,順便拿出了手機,撥通保姆的号碼。
一串悅耳的彩鈴聲從右前方大榕樹的背後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