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是因為麻煩。”
南宮珏有些無奈地笑了起來,總感覺自己平易近人的神明形象在對方的眼裡正在逐漸坍塌。
哦不對,是現有形象,坍塌之後,又從廢墟之中催生而出新的印象,結果又被自己推翻。
南宮珏直白地指出;“其實我并不是什麼苦大仇深的人。”
費奧多爾很能明白他的心理,“是的,雖說未來令人絕望,但您應該是那種願意專注于眼下的那種人吧?”
南宮珏揉了揉他的腦袋,當然是隔着氈帽的。
“這點說的沒錯。”
“所以……”費奧多爾問道,“您是那種,知道的越多,反而會覺得麻煩的人嗎?”
“……嗯,這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樣。”
南宮珏握着費奧多爾的手,将他牽引至路旁,咖啡店外的桌椅邊上,坐了下來。
“你所知曉的信息,是通過你的情報勢力獲取的,而這歸根到底是你所擁有的。這條線成立,存在足夠的因果。”
南宮珏指向自己:“我的預知,是粗暴的利用神的權柄得知一切,其中運行的邏輯是混亂而中斷的。
所以,我所知道的,皆為無根之木,需要被後天重新纏繞上因果,
就像長生種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而逐漸遺忘記憶,情感逐漸消磨一樣,是必然會存在的邏輯。
同樣的,我利用權柄得知的消息,就默認與被得知的客體産生了因果連接,也不得不參與進别的事物的發展進程之中去。”
費奧多爾眨眨眼睛,顯而易見地聯系到對方來到這個世界的過程。
“所以,您同這個世界也有了因果聯系?”
“是的。”
南宮珏承認他的說辭。
費奧多爾臉上的笑容加深了許多,撐着下巴去看他。
“所以,您是被困在這個世界了嗎?”
南宮珏皺了下眉頭,忍不住啟唇輕笑。
“我怎麼感覺你是在想一些很可怕的事情?”
費奧多爾輕輕搖搖頭,及時更改話題。
“您不好奇我在這塊土地上的舉措是什麼嗎?”
南宮珏自然地接受了他的提議,順着他給出的疑問說了下去。
“好奇,所以你準備?”
費奧多爾的眉眼間多了些許溫柔。
“這是我的母國,如果不是必須,我也不想用些過于暴力的舉措。”
“你口中的暴力,指的是?”
“政治鬥争和恐怖襲擊?”
費奧多爾沒有在對方面前掩飾的念頭,畢竟他們之間不需要這些東西。
“這畢竟是鬧出些許動靜的最快捷的方式。”
“恐怖襲擊挑起民衆的混亂,政治鬥争以力求把政客們投入必須作出反應的選擇題之中。
但這是個古老、深沉而莊嚴的民族,暴風雪和寒冰構築了這個民族的骨架和血脈,過于粗暴的方式,隻會引起人們的反撲。”
南宮珏撐着下巴,另一隻手還緊緊與他相握。
“我怎麼覺得……”
費奧多爾擡起手指,比出一個“噓”的動作。
“我知道我人格之中有不少的缺陷,冷漠和悲傷脫離了它們應有的地方,這讓我變得有些高高在上。
以前我告訴自己,一切都是為了更為美好的未來。
而現在……”
南宮珏充當了相當真誠與忠實的聽衆。
“一切都是為了這個世界的存續?”
費奧多爾皺了皺眉,故意作出一副深思的樣子,又在兩三秒之後恢複了平靜。
“這樣啊,總有種惡人說自己正在拯救世界的荒誕感。”
“你覺得自己是惡人?”
費奧多爾沒有否認。
“在普通人的眼裡,我可是相當罪惡的吧?”
南宮珏的沒有反駁他,因為這是事實,對方的行動之中帶着相當大的一部分惡的成分在内。
“你的語氣告訴我,你還有其他想說的。”
“當然。”費奧多爾蜷縮了下指尖,“我曾經從未想過我會與除我之外的某人,深聊到這種地步。”
南宮珏靜靜地看着他。
“……我無意于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脫罪,也不會試圖掩飾自我的惡行确實是造成世界毀滅的罪魁禍首。”
理論上來說,英雄是可以淩駕于蝼蟻之上的。
有其是對有害的蝼蟻來說,踩死它們,甚至對其他的蝼蟻也有益處。
那什麼是英雄呢?
殺害成百上千的人,是否可以算為英雄?
為了拯救世界上數十億人,選擇去殺害成百上千的人,能否算作英雄?
自以為自己是在拯救數十億的人,卻最終導緻了數十億人的覆滅,是否能算作英雄?
費奧多爾垂下眼眸,輕聲說着。
“或許我在這場實驗之中已經失敗了,或許我隻是在為自己的罪行贖罪。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