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希木!”父親低聲催促,也是警告。黃律師向他看過來,袁叔叔也提醒了一句:“希木!”
“葉希木。”季辭開了口,聲音很輕,飄渺着,幽魂一般,“可以送我回家嗎?”
她輕聲解釋:“我喝得太多了,不敢找代駕。”
葉成林的手掐住了葉希木的胳膊。
但葉希木在他施力之前就已經脫開了他的控制。
“爸爸,”葉希木退開一步,“你們先回去,我馬上就回來。回家跟你把事情解釋清楚。”
葉成林上前一步想要阻止他,然而葉希木更快地又後退了兩步,他比喝過酒的葉成林反應更快,更敏捷。
葉希木向葉成林舉起右手:“爸爸,我跟你發誓,我隻是送她回家。”
看到葉成林的表情,為了讓他放心,他補充說:“我跟她隻是朋友關系。”
季辭淡淡地瞥過他一眼。
葉成林冷冷地盯着葉希木:“你怎麼送她回去?”
卻見葉希木已經走近季辭,詢問她是否需要攙扶。季辭搖搖頭,單手扶着車,步履不穩地向副駕駛走去。
葉希木徑直走到駕駛座,拉開車門坐了上去。他的動作輕車熟路,顯然對這輛車十分熟悉。
透過擋風玻璃,葉成林幾人甚至能看到葉希木按下了車門上的一個鍵,駕駛座椅、方向盤和後視鏡都立即進行了自動調節,以适應葉希木的身高和駕駛習慣。
三個人都說不出話來。
葉希木甚至在季辭的車上有一個屬于自己的駕駛員個性化設置。
“老葉,真不去把希木叫回來?”袁禮旺問。
叫也叫不回了,GLK已經開到收費處停了下來,他們看到季辭靠着副駕駛的車窗,像是在睡覺。葉希木自己按亮車内照明,打開座椅旁的置物箱,從裡面抽了一張紙币出來遞給收費員。收費員把找的零錢和小票遞給他,他搖上車窗,車很快駛離美食城。
什麼都不需要多說了。
三個人沉默無言。過了好一會兒,袁禮旺的手機鈴聲打破沉寂,妻子劉芹打來電話,她在明珠廣場的大超市工作,剛下晚班,問他們散場了沒有。三個人一看葉希木走了,開車的人也沒了,袁禮旺隻好請劉芹過來幫忙開車。
袁禮旺挂了電話,葉成林給黃鶴升、袁禮旺兩個人都裝了根煙,自己也點起一支,三個人蹲在停車場邊的石圍欄上抽煙,煙霧一圈一圈地缭繞着,沒人說話。
直到葉成林一支煙率先抽完,才自嘲地開口道:“教子無方,讓你們見笑了。”
黃鶴升道:“老葉,你先别妄下定論,我看這倆孩子之間有故事,不是簡單的認識。”
葉成林緊繃着臉,臉色黑沉黑沉的。“當初教他學開車,他學會了來搞這種事!”
黃鶴升道:“老葉!你也别想太多了,希木不是說了嗎?‘隻是朋友關系’。他都十八歲了,你也要相信他,尊重他,不能老把他當個不懂事的小孩看。老袁都說了好幾次,希木是個有分寸的孩子。”他勸道,“先調查,再下結論!”
袁禮旺歎氣道:“老葉也是怕希木走歪路,對不起希木媽媽的在天之靈。”
葉成林沉悶地說:“是我的問題,我對希木的關心太少了。從他媽媽走了之後,我就一門心思要為他媽媽讨一個公道。不是在搞這個事,就是在上班,根本沒怎麼管他。”
“我是3月26号被抓的,到今天整整一個月。直到今天,我才曉得我根本不知道他心裡怎麼想的。不說那六年時間,就說這三十天,我都不曉得他到底經曆了些什麼,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我現在完全不懂他。”
黃鶴升安慰道:“我們這些當爸爸的,都有這種問題。你别太自責了,以我跟希木的接觸來看,他是個非常正派的小孩,被你和他媽媽教得很好。”他拍拍葉成林的背,“現在能意識到自己的關心有缺失,也不晚,能慢慢補。”
葉成林又遞給他們煙,自己又點起一根。或許是喝多了酒的緣故,他的話有點多,眼圈也有些發紅。
“怪我給不了他更好的家庭環境,也沒有照顧好他媽媽。早曉得有今天這種事,我當時就不該一時沖動……”他哽了一下,“他都在這個節骨眼上了,一步也不能行差踏錯啊。我失悔得很!失悔得很哪!”
葉成林低垂着頭,發出嗡嗡的聲音。黃鶴升和袁禮旺用力拍着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