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川當時真的沒話跟她說嗎,把她叫上特斯拉的時候?
季辭仔細回憶着當時陳川和她說的每一句話。
「我其實沒什麼能說的。」
他說的是“沒什麼‘能’說的”,而不是“沒什麼‘想’說的。”
所以他其實是有話想對她說,隻是“不能”說嗎?
會是什麼話?
是“你為什麼打扮成這樣?”還是“你怎麼真的跟他在一起了?”
又想起見面時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剛才還以為認錯人了,跟過來,真的是你。」
所以他所說的“認錯人”,不是把别人認成她,而是把她認成了——認成了季穎,認成了她的母親吧?
季辭望向葉希木。
葉希木說:“我在想,我們兩個是不是都忘了從别人的角度來想。你在季阿姨去世之後才回來,我從來沒有見過她,所以我們都忘了想以前和季阿姨很熟的人,在看到一個和她幾乎一模一樣的你時是什麼感覺,會不會在那一瞬間覺得她‘又活着回來了’。”
季辭點頭。她的臉色不是很好,“我覺得陳川可能知道我媽走得不正常。”
“你是說,他可能知道季阿姨是徐曉斌害死的?”
“對。”季辭思忖着說,“現在回想,他之前各種反常,如果用這個原因去解釋,好像就全都說得通了。”
為什麼對她若即若離,幾次想要靠近卻又突然刹車,出爾反爾,想法變來變去,好像總在隐瞞或者壓抑着什麼。
“陳川平時很理智,突然做出開車撞牆這種事,我隻能說他精神上受到了很大刺激。”季辭喃喃地說,“他是不是心裡有鬼?是不是在我媽的死中間做過什麼手腳,才會被刺激成這樣?”
車停下來。
葉希木問:“你要去直接問他嗎?”
季辭沉默着想了很久,搖了搖頭。
這件事不僅僅是一個真相,還牽扯到陳家整個家族的利益,陳川說了“不能”說,就絕不會透露一個字。
因為她從來就不在他家族的前面。
輕舉妄動,反而容易打草驚蛇。所以她決定等待時機。
兩個人開車又去了季穎溺水的江灘邊,然而江水平靜,岸邊水中都沒有看到任何人,更别提水底下的人臉。
真的是自己的幻覺嗎?
如果真的是一個人,他應該是在附近遊泳吧?遊泳就會劃水,身體會有動作,可是季辭很确信,當時她隻看到了一張臉,就那樣定定地停滞在水下,向她詭異地笑。
正迷惑不解的時候,村支書陳保江打來了電話,說要和她談一談土地開發的事情。
*
有了上次把季宗萍氣出病來的經曆,陳保江不敢再找季宗萍直說。他告訴季辭,開發商那邊進一步表達了誠意,他們村委會在考慮是否要接受。他委婉地說,想聽一聽季辭的想法。
看來辰沙集團提價了,季辭想。“現在能拿到多少補償款?”她很直白地問。
陳保江也沒繞彎子,說:“參考周邊村子的價格,考慮咱們這邊的實際情況,房子每平米200塊錢,土地每畝5500塊錢。”
季辭剛經曆過老屋整修,知道這邊房子造價差不多100塊出頭一平,對龍尾老街上這些破敗的老房子來說,以翻倍的價格賣掉,相當值當。
但是……老屋的價值,是可以這樣來衡量的嗎?
她問:“徐曉斌出多少錢?”
陳保江愣了一下,說:“這個你沒必要知道。”
季辭注視着他,點點頭:“好。”她又問,“涉及這件事的一共有幾戶人家?”
陳保江說:“你也看得到,龍尾老街上像你們房子這麼大的就三戶,其他就是小房子,一共十幾戶吧。”他強調說,“另外兩戶大的我們已經談過了,丁家、陳家,他們都同意簽字。”
其他小的就更不用說了,房子擱這兒過兩年就成危房,現在賣掉,不管賣多少都是白撿的錢。
季辭說:“如果我們就是不簽呢?”
陳保江幹幹地一笑:“你們不簽我們能有什麼法?繼續做工作啊。”
季辭說:“這裡就一定要賣給徐曉斌嗎?賣給别人不行嗎?”
陳保江說:“那也得有人要啊。你看這片地方都荒廢了十幾年了,沒得人看得上啊。”他說,“也就你家家婆婆一直在這兒住着。”
季辭說:“讓徐曉斌把這裡挖得亂七八糟,還不如讓它繼續荒着。”
陳保江無奈笑道:“你們屋裡有錢,可以這麼想。村裡人窮啊,哪個不想多拿點錢呢?荒着也是荒着。”
季辭聞言,不再說話,陳保江靠近她一些,低聲說:“你們在這裡住了這麼多年,有感情我們理解。你看看你們想要一個什麼價,我們再去跟開發商談一談。”
季辭站起來,說:“不是錢的問題。”
她給徐曉斌打了個電話,徐曉斌沒接,給她回了條信息,說他現在人在上海,有什麼事等他回江城再說。季辭問他什麼時候回來,他過了一會兒回信息:「月底」
季辭把徐曉斌的信息給陳保江看,陳保江愣住。季辭說:“那就等他回來再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