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過她會道歉,卻沒想到她會以這樣的姿态道歉。
葉希木感覺自己那顆剛正不阿的心被腐蝕了,這什麼糖衣炮彈啊,侵蝕人的意志,瓦解人的戰鬥力。一句小話,一點小動作,就讓人飄飄欲仙,如登極樂。
她現在怎麼這麼會撒嬌啊?練習過嗎?她今天沒有化妝,眼尾被她揉得像桃花一樣紅,看上去就有一點可憐,她等會要這樣去上班?還有她的衣服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這麼薄?感覺隔着棉服就能摸到她的腰……為什麼這麼薄?她是不是瘦了?前天見她兩次都穿得厚,沒看出來……她就這樣去上班嗎?公司有暖氣嗎?
葉希木一邊受用着,一邊唾棄自己的受用,一邊醋意大發地想。他原則快沒了。
他覺得自己應該先起來去開空調,推了她一下,說:“你起來。”
她卻順勢靠得更緊,把頭枕在他的腿上,耍賴說:“你原諒我,我就起來。”
葉希木咬牙,說:“那你錯哪兒了?”
季辭偷偷摸摸又往前蹭幾公分,離他更近一些,說:“我對感情不專一,我左搖右晃,我明白自己的心明白得太晚,傷害你,還對你隐瞞事實。”
“還有呢?”
“我不該對别人撒謊說你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雖然那時候是不想别人到網上去扒你,給你惹麻煩,你的信息在網上太好搜了。”
葉希木的目光波動了一下,他說:“還有呢?”
“那天,我不該把你一個人晾在老屋裡面,先去跟别人解釋。”她眼睛熱切地盯着他的眼睛,手悄悄地握住他的手,說:“我沒分清誰才是我最重要的人。”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沒注意到,這一次,他沒有把手抽出來。
他問:“還有呢?”
季辭:“?”
她絞盡腦汁,思考自己到底還有哪些錯處,她說:“那天你走了之後,我本來要去北京找你,但我這邊發生了一些事情,我被下放半年,等到喘過氣想去找你,你已經不在北京了。我想等你回來,再去找你,可是叔叔去世,我想,我想還是先不要給你添堵了,就一直沒去找你。不是我不想找你。如果這次不在滑雪場遇到你,過年的時候,我也會想辦法去找你的。”
手上一暖,葉希木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背很涼,手心卻異常的暖熱。
他問:“還有呢?”
季辭:“???”
沒了啊!
季辭搜腸刮肚,疑惑地問:“要不你給點提示呢?”
葉希木:“自己想。”
季辭又複盤了一遍,骨頭長回來一些,說:“你是不是在訛我啊?”
葉希木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像是要把她看穿似的。他的眼睛暗暗沉沉,那麼黑,季辭忽然覺得自己很用力地吸了一下氣,才知道自己的呼吸節奏亂了。她在緊張,她是不是還忘了什麼,是讓他真正介意的東西?
難道是……她有些難堪地低聲說:“那次之後,我就再沒有跟别的男的走近了。我沒跟别人上過床,就隻有你……”
“不是,季辭。”他打斷她,“我是訛你的。”他伸出手,拇指指腹擦過她的臉頰。指腹粗糙有繭,刮得她臉頰生疼,但是讓她覺得溫暖而踏實。
他微笑了一下,說:“就這些。你起來啊。”
季辭狐疑,她總覺得沒這麼簡單。她問:“你原諒我了?”
他點頭:“原諒了,起來。”
“真的?發自内心的?完全釋懷了?”
“嗯。”
季辭依然不放心地看着他。“那你可以親我一下嗎?”她問。
葉希木頓了一下,俯身低頭,在她臉頰上很輕地吻了一下。
“不對!你肯定還……”季辭大叫,然後就被吻住了嘴唇。她還要說話,嘴一張,就感覺被頂開齒關,被按着後腦勺貼向她,很深地、但是又很溫柔地吻。
季辭很快就流下淚來。終于又聞到他熟悉的氣息,那種令人心安的氣息。她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流過眼淚,但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她突然特别特别想哭。不光是因為和葉希木的事情,還有這麼多年,她在人世間行走所遇到的種種委屈,種種忍耐,種種酸苦不易,突然都在這個刹那爆發了出來。她無聲息地流淚,無休止地流淚,感覺到自己整個人被抱了起來,跨坐在他的腿上。
他吻了她很久,停下來,她還在流淚。他吻掉她的眼淚,又去吻她的鼻尖,她抽泣着說:“你不要吃我的鼻涕呀。”
葉希木無語地笑了:“誰吃你鼻涕啊?”
他抱起她走到另一側床邊坐下,抽了床頭櫃上的兩張抽紙給她擤鼻涕。她拿過紙自己擤,他就抱住她的腰說:“怎麼穿這麼薄?你鼻涕是凍出來的。”
她老實承認:“想要好看一點。”
葉希木說:“你還想要怎麼好看啊?就算我在北京這麼久,你還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
“那不是因為清華是和尚廟嗎?”
“那我六年盡待清華了,别地兒哪兒都沒去過?”
“别說了,你說話都裝墊兒台了。”
葉希木笑起來,“你不現在也說普通話了嗎?”又哄她:“回去換衣服好不好?”
季辭點點頭。
他讓她站起來,又遞了兩張紙巾給她。
“那你呢?”她一邊蘸眼睛一邊問他。
“你要是想讓我陪的話,我就送你回去。”
“可是我不止想讓你送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