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她能體會到張愛玲筆下的薇龍,為何隻叫喬琪喬那雙綠眼睛一看,便覺得自己的手臂像熱騰騰的牛奶似的,從青色的壺裡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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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就是大四,實習找工作、準備論文準備考試,各種事情接踵而至,任晞月每天都在忙,一天結束後躺在床上仔細一想,也不知道在忙什麼。
好在新學年不用再為了一地雞毛的宿舍關系勞心費力,可以純粹地一心撲在學習和生活上。
早上接近八點,食堂裡全是行色匆匆的學生。
周橙拎着包子和豆漿,面色疲倦,見到任晞月,擠出一個微笑:“早上好呀,月月,好久不見!”
任晞月:“好久不見,暑假過得怎麼樣?”
周橙小臉皺成包子:“别提了,天天被我媽嫌棄,不回家在這裡備考真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這學期課少,大部分集中在上午,下午的時間自由支配。
任晞月被周橙拉去參加一個導師的學術講座。
周橙是這次活動的志願者,怕人數不夠撐不起場面,到處找人,任晞月就是那個被拉過去湊人頭的。
周橙脖子上挂着個塑料工作牌,在會議廳門口站着,拿着張簽到表提醒同學們簽到。
任晞月在靠過道的後排位置坐着,耐心等待這場冗長乏味的講座結束。
學術的話題跟她的專業風馬牛不相及,任晞月聽不太懂,自然覺得枯燥。
大廳燈光明亮,照得任晞月昏昏欲睡。
台上的人依次上場發言又下場,任晞月跟着機械一般一陣陣鼓掌。
直到某個時間節點,她察覺到場内不約而同安靜了一瞬。
任晞月擡眸,從她這邊看過去,燈光并不是很強烈,任晞月還是微微眯了一下眼。
男人穿黑色折領毛衣,身形修長高挑。
沒有像其他學者或中年人一般,西裝革履,給人莊嚴肅穆的感覺。
周橙收集完簽到表,不知何時走到任晞月這邊來了。
任晞月在旁邊給她占了一個位置。
“莊教授不知道從哪兒請了這尊大神過來。”周橙放低聲音,坐在了任晞月旁邊,“聽說還挺厲害。”
“關鍵是——”周橙停頓了一下,俯在任晞月耳朵邊,“他長得好好看啊!”
周橙眼睛都亮了,“人怎麼能長成這樣?絕了啊,禁欲系清冷美人。”
任晞月:“……”
周橙平時比較喜歡看漫畫小說,還是個重度顔控,日常給任晞月分享些新牆頭漫撕男的照片。
雖然深知周橙素來有一雙善于發現美的眼睛,可乍一聽到“美人”這個形容詞,用來形容一個男人,還是有些不大适應。
任晞月:“……矜持點。”
“好帥!”周橙說,“不過怎麼看着有點眼熟啊?”
“好像在哪裡見到過。”周橙回憶起來,“是不是暑假裡……你出租屋下小賣部裡的那個?”
她實在驚歎于自己的這超絕記憶力。
任晞月愣了片刻,擡頭,難得認真地看向主席台。
這不就是謝凜嗎?
冤家路窄。
謝凜站在台上侃侃而談,在任晞月擡頭看過去的時候,恰好也注意到了她。
周橙真情實感,已經從“我欲與君相知”感歎到了“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任晞月:“…………”
不過這樣一看,台上的男人長得也實在犯規,肩膀寬闊平直,清瘦卻不單薄,典型标準的衣架子身材。
在她走神的片刻,謝凜已經抛出一個問題在和聽衆互動。
謝凜:“那麼,就請左邊第二排倒數第三位的那位綠色衣服的女生來回答一下吧?”
位置與特征信息給的如此精準,任晞月很快就收到來自四面八方的注目禮。
她現在能不能掘個地縫把自己給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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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座結束的路上,周橙吃着爆米花,“雖然吧,是個清冷大美人,不苟言笑,氣質猶如山巅白雪,往那一站就忍不住讓人心動,但是他怎麼就跟我們那個院長教授一樣,動不動就點人啊,提心吊膽的,這一點就減十分,不,要減他個二十分!”
任晞月:“呵呵。”
清冷?不苟言笑,山巅白雪?
一開始她也是這麼以為的。
周橙:“不過他最後也還是幫你解圍了嘛,别不開心。”
任晞月思緒凝重。
謝凜現在跟他一個學校,以後怕是碰面的機會不會少了,就算是她刻意避開也不行。
晚上的課到九點半才結束。
任晞月跟周橙吃完宵夜,在校門口揮手告别。
她租的房子離學校也不算太遠,不到十分鐘的路程。
樓道的感應燈時明時滅。
任晞月走到自己所住的那層樓道時,意外地看見一排暖黃色的小夜燈,整齊地排列在廊道兩邊,她往前走一步,那燈便有所感應一盞一盞地亮起來,為她照亮前面的路,一直到家門口。
之前有一次她也是回來比較晚,不小心踩空拌了一跤,額頭上紅了一小塊,第二天謝凜在她房門把手上挂了個小藥袋。
任晞月看着這亮着暖色系光亮的璀璨小燈,心底某個柔軟的地方忽然有所觸動。
房東應該不會特地在她房間門口安裝這些小燈,那麼,隻有可能是……謝凜。
任晞月看向對門。
與以往不同的是,對面的門沒關上,隻是虛掩着,裡面似乎有人在講話,夾雜着女生的聲音。
任晞月之前冒出來的那點感觸噼裡啪啦稀碎。
-謝凜會這麼好心?
也有可能是他看她摸黑摔着了,怕自己也摔倒,所以才安裝了這些小夜燈,畢竟這也是他家門口。
任晞月擡頭按按自己額頭,又自作多情了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