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式開始得讓人猝不及防。
露西娅隻記得自己看着門上那古怪的法陣圖案,上面的紋路正在随着能量的流動緩緩發光。
然後圖案緩緩擴散開,沿着那扇門,玫紅色的紋路逐漸爬滿牆壁、地面、天花闆……甚至是周圍所有人的身上。
露西娅不知道自己是反應變慢了,還是這個法陣擴散的太快,等她意識到自己身上也爬滿了那些流淌着魔力的紋路時,她發現聲音似乎消失了,時間也停滞在此時,隻剩下眼睛能動。
而她的眼睛似乎也出了些問題。
她看到身前的同學一動不動。
她看到身後的同學呆滞的臉。
她看到一隊沒有攜帶武器的騎士匆忙地沖進城堡大廳。
她看到城堡頂層的天台,四位身穿藍灰色長袍的奇迹祭司跪在法陣邊緣,鮮血從他們的袖口流出,将法陣符文染成暗紅色。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正在上升,緊接着,她看到祭司學院城堡的全貌、密林中若隐若現的不知名建築,平靜無波的湖泊;她看到莊園林立的西城區,建築密集道路狹小的東城區,擁有鉛灰色房頂的北城區……
然而在即将看到整個王城時,一道血光從祭司學院的天台上沖天而起。
她又回到了城堡的地下一層,回到那扇畫着神秘法陣的木門前。
法陣圖案變了,充滿能量的紋路蠕動着,在門闆上攀爬着,漸漸組合成一枚表示‘門徑’的符文。
符文落成的那一瞬,世界開始旋轉。
字面意義上的旋轉。
露西娅很清醒,她覺得自己比參加資質測試的那個早上還要清醒,她知道自己沒有頭暈,也沒有風車騎士撈着她轉圈圈。
她能分得清自己的上下左右,如果地下室能看到太陽,她還能分辨出東南西北。
但世界确實在旋轉,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将她看到的一切揉進皮球裡,又大力一腳将皮球踹到空中,世界就像那皮球一樣不停地轉動。
她飄在皮球的正中心,看着自己的同學繞着她旋轉出殘影,此時上下左右已經沒有了意義,她甚至沒有感覺到頭暈,因為轉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她分辨不出到底是什麼轉過去了,眼前隻剩下亂七八糟的顔色。
過了一會兒,顔色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乳白色的濃霧,将她和旋轉的世界隔開。
一道藍色的火焰忽然從濃霧中亮起,它像輪船的錨點一樣,穩定的釘在濃霧裡。
似乎随着藍色火焰的出現,世界停止了轉動。
“……深呼吸……看着那道藍色的火苗……想像它燃燒得越來越大,離你越來越近……”
飄渺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露西娅仔細聽着,覺得這似乎是豐收男祭司的聲音,但這個聲音顯得更年輕更溫和。
随着那道聲音,藍色的火焰越燒越大,直到視野可及的地方全部鋪滿了藍色火焰。
“……想象一扇木門,一扇浮在火焰中,刻畫着‘門徑’符文的門……”
在豐收男祭司的聲音指引下,一扇眼熟的木門出現在火焰中,門上流動的法陣圖案組合成‘門徑’的符文,複現的正是露西娅曾經在倉庫門口見過的步驟。
“……在符文的作用下,門打開了……你看到黃銅鎖落在地上,木門敞開,露出裡面昏暗的空間……”
“……你緩緩走進倉庫。”
走?
露西娅忽然意識到,自己能感受到身體了,雖然控制着有些别扭,想要擡頭的時候,身體要反應好一會兒才能執行操作。
白霧籠罩的世界也變了個模樣,變成了一間寬敞昏暗的倉庫。隻是空氣中無法揮散的白霧似乎在預示着,這不是真實的世界。
“……環顧這間倉庫,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豐收祭司的聲音忽然在很近的地方響起,聲音又恢複成了他原來那沙啞虛弱的,底氣不足的樣子。
“呃,一間倉庫?一間擺滿了雜物和奇怪石像的倉庫?”
露西娅回應他,話說出來,覺得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點陌生。
她以前的聲音是這樣嗎?
“你覺得,倉庫中最顯眼的物品是什麼?”
那道聲音接着問。
露西娅原地轉了一圈,注意到幾個位置:“大概是會發光的東西?有一些物品在發光。”
“告訴我們,最亮的物品是什麼樣?”
“是一座半身像,”露西娅不由自主地向那個最亮的物體走去,“一座缺了好多部位的,隻剩上半身的石像。”
懸在空中的聲音忽然變了,變成一個女人的聲音。
“可以說得詳細點嗎?這間倉庫裡殘缺的神像太多了,我們很難找到你看到的那個。”
露西娅不太理解,這明明是倉庫裡最亮的那個,為什麼還會找不到,但她還是仔細形容出來。
“是一座大概有我一半高的人形石像,用黑色的石頭雕刻成的,頭部缺失,雙臂缺失……”
“還有什麼具體特征嗎?”對方急切地問。
霧越來越濃了。
隔着濃霧,露西娅仔細地打量一番。
“石像的胸肌和腹肌刻畫得清晰流暢,保存得十分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