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天奇更憋屈了。
人群散盡,春花跟着鐵風和羅坎山離開,經過那尹仲的身側。不知怎的,她又是忍不住朝尹仲望去。
總有人說禦劍山莊尹二爺是個深不可測的古怪人,若是與他交談,切不可随意直視他的眼睛,也不能大膽去揣測他的心思。
可春花從來不會有這樣的感覺。每次與尹仲相遇,她總是情不自禁想看看他的表情。她想知道他此時此刻的心情如何,高不高興,有沒有煩惱。她對尹仲一直充滿了好奇。這當然不是什麼男女之情,而是仿佛一種……一種與生俱來的……天性?
春花的目光與尹仲的目光在空中交彙了。
并沒有傳言中那麼可怕的情況發生。
他們隻是平靜的、如以往無數次那樣,友好而默契地對視了一眼。
——那種莫名其妙、不知從何而來的默契。
春花總覺得,尹仲在透過她,看着另外一個人。
尹仲一定是個有許多故事的人。他的生命中一定或多或少會有一些特别的人存在着。他望着的那個人究竟是誰呢?是漫漫歲月長河中,始終孤身一人的尹仲曾經擁有又失去的某個人嗎?
春花幾人走出後院,碰見了不知在遠處站了多久的尹天雪。
冬日正午的陽光雖看着明媚卻不是真正的溫暖。
它隻是敷衍一般無言落在了尹天雪的身上,卻沒有照進她的心裡。
尹天雪望着那人群聚了又散,她的父親來了又離開,始終不曾上前一步。
她總覺得與這世界隔着一層琉璃罩子,那層琉璃罩子晶瑩剔透,美麗而冰涼。無論罩子的那一端多麼熱鬧,都與她沒有任何關系似的。
她隻是站在那裡,遠遠眺望着。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心底在期盼什麼。她也不清楚自己還有什麼能期盼的。
“天~~雪~~!”看到尹天雪的第一眼春花就喜歡她。
她喜歡漂亮的人,向來這樣。
于是每次看見尹天雪,她都會高聲喊着她的名字,朝她奔過去。
于是每次看見鐵春花,尹天雪都會見到一個梳着大麻花辮子的姑娘笑得像個憨貨一樣朝她撲過來。
幾乎是下意識的,尹天雪伸出了雙手,接住了春花。
她看着速度不慢,鑽進尹天雪懷裡的時候卻溫柔輕巧得如同一隻蝴蝶。
一隻帶着體溫的蝴蝶。
“春花?”她可能自己都不曾意識到,那抹笑意不知何時攀上了她的嘴角,“你和我哥又在幹什麼好事了?”
“天雪,别這麼說嘛。”春花撇撇嘴。“你看,我們給你做了什麼?”
春花從懷裡小心翼翼摸索出了一個用手帕裹着的小包包。
尹天雪疑惑地接過那個看着很潦草的東西,在春花的示意下打開它。
粗布手帕裡靜靜躺着十來顆香脆可口的爆米花。
“剛出爐的~”春花眼神亮晶晶地捕捉着尹天雪臉上的表情。
尹天雪知道,這是剛出爐的,因為手帕裡的米花是帶着餘溫的。她沒猜錯的話,那爆米花的爐子還在後院凄凄慘慘地趴着呢。
“就剩這些了,在爐子裡沒落在地上的。”春花附耳悄聲道:“在尹莊主面前'暗度陳倉'的喔~”
尹天雪禁不住笑出了聲,眉宇間的冷涼之意沖散了不少,眼眸如水傾瀉出一絲曼妙的溫情。
“謝謝你,春花。”她輕輕道。
“不客氣啦天雪~”春花自然地挽過尹天雪的手臂。“我們是朋友嘛~”
鐵風觑了尹天雪的神态一眼,發現她并沒有排斥春花的接近,出于某些私心,他也沒有阻止春花那稱得上越界的行為。
“嗯。”尹天雪的聲音就像落入湖面的水滴,悄然叫人無法察覺:“我們是朋友。”
也許她總會明了她到底在期盼什麼的。